陈清舒第一次发现，沈曼辞的手这样好看。
手指白皙纤长，肤色如玉，随意微屈便是十分漂亮的弧度，指节处若有似无透出一抹薄粉。
陈清舒忽然想起教学楼大堂里摆着的那件邢窑白瓷瓶，据说是某个校友捐赠的真品，历经千年岁月，釉色仍旧莹润通透，似银似雪。
精心雕琢的绝世珍品，却不及眼前少女细腻无暇的肌肤半点姝丽。
这样美的一只手，第一次看似温和的伸向了她。
陈清舒惊疑不定地昂起头，神色错愕。
在INK学院，第一不能得罪慕空夜，第二不能得罪沈曼辞。
那些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尚且如此，何况她陈清舒——出身贫穷的异类。
明明是沈曼辞欺负自己，但为了平息沈大小姐的怒火，每一次，她都必须向沈曼辞道歉。
这是陈清舒的生存之道。
这次也不例外。
可自己叫住了沈曼辞之后，她并不如之前一般，戏谑笑着等待自己屈辱的道歉。
反倒是问了句“有事？”
陈清舒鬼使神差摇了头，沈曼辞竟就真的没有再追究。
甚至……
“起来。”
沈曼辞的声线很清冷，不似往常那般带着怒火吼人的尖锐，反倒是不含任何情绪的冷静，使得短短两个字也染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陈清舒意外的发现，她第一次对沈曼辞的命令，生不出厌恶感。
好像眼前的少女气场完全变了。
这还是那个沈大小姐吗？
大抵是自己迟疑太久，沈曼辞的眼底渐渐浮现几分不耐，陈清舒立刻将心中疑惑抛在脑后，掌心撑地，强忍着脚腕处钻心剜骨的疼，缓缓站了起来。
下午落了场小雨，小巷地上有些泥泞，陈清舒的手上沾了污渍，自然不敢去借那位大小姐的力。
沈曼辞性格善变，她若是将眼前这份善意当了真，才是真傻子。
“……谢谢沈小姐。”陈清舒喉间发紧，艰涩地吐出一句道谢。
沈曼辞欺负她，她得向生气的沈大小姐道歉。
沈曼辞伸手想拉她一把，她就得为沈大小姐难得的赏赐感恩戴德。
“谢什么？”
陈清舒机械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容。
“谢谢沈小姐愿意帮我。”
沈曼辞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少女，轻拧了下眉心。
唯一勉强入眼的漂亮脸蛋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分明崴了脚，却不肯借旁人的力起身。
面对厌恶至极的人，嘴上仍要道谢，心里又委屈到眼眶先泛了红。
被人恶意戳破，还要费心思帮人圆回来。
像颗倔强又笨拙生长的小草，任谁见了都不免怜惜。
可惜，遇上的是她沈曼辞。
“我帮你什么了？”
系统恨铁不成钢：【哎哟沈小姐，人家说那话是给您台阶下呢！虽然说最后确实是您自己又停止了这场霸凌吧，但说到底源头还是您嘛！那她总不能说谢谢沈小姐欺负我吧！】
少女低着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颤颤栗栗落进空气里。
“对不起沈小姐，我又惹您生气了。”
沈曼辞的两句逼问，大概让她生了误解，于是立刻乖巧的道歉。
系统暗呼完蛋。
沈小姐这样子怎么可能刷满100好感度嘛！
这小女主也是真的笨，太不会讨好沈小姐了！不像自己，在沈小姐面前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不对啊？小女主干嘛要讨好沈小姐？
应该是沈小姐去刷小女主的好感啊！
沈曼辞自然不晓得系统绕了好几圈的想法，长腿一抬，逼近陈清舒。
“我没有生气，你也不必向我道歉，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
当然啦，在她来这儿之前，原身干的那些混账事也别想赖给她。
“之前的事，以后再说。”沈曼辞理不直，气很壮，“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就算重新认识。”
没有任何询问的意味，也并不是某种指令。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陈清舒甚至能闻到沈曼辞身上若有似无的冷香，香气很淡，与早春的氛围正相配。
视线内是沈曼辞精致的穿搭，灰色高领薄绒内搭，配上细腻的黑白格子图案外套与熨烫妥帖的百褶裙，圆润匀称的珍珠袖扣和发卡相呼应，精致的黑色长靴不染纤尘。
和自己洗到发旧的校服成了鲜明对比。
沈曼辞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却说了沈大小姐绝不可能说出口的话。
陈清舒犹疑着抬头，正对上沈曼辞的视线。
略显凌冽的眼，在眼尾微微翘起，化去了狠意，显得更为清冷。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错不错看着自己，不含任何情绪，宛如神祗垂眸，只静静看着世人愚昧。
她像是在看陈清舒，可陈清舒的身影却落不进沈曼辞眼里。
一瞬间的失神，让她错过了回答沈曼辞的机会，对方几乎是确信了自己不会拒绝所谓“重新认识”的提议，已经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还有，陈清舒。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很难看。你脚受伤了，我送你。”
话音落地，少女利落的转身向外走，背脊挺得笔直，姿态优雅，气势十足。
留下陈清舒满脸复杂神色，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蹒跚着跟上。
沈曼辞，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
【怎么样？】
沈曼辞信心满满问道：【好感度涨了多少？】
系统很是为难回答：【沈小姐……1分也没涨。】
沈曼辞身形一滞，脸臭的能骂一条街。
什么？！
她都纡尊降贵和那个小土包讲这么多话了，那小土包竟然1分都不给？！
系统无语望天，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位大小姐解释普通人的心理。
好在沈曼辞“能伸能屈”，想到一会儿要送崴了脚的小土包回家，总能涨个1、2分吧！
沈曼辞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车。
定位上车地点，目的地选择……
“你家住址。”她转身，干脆将手机递了过去。
迟了几步的陈清舒抿唇摇头。
“沈小姐，不劳驾您送我的，您慢走，路上小心。”
固执的小土包。
沈曼辞挑了挑眉：“地址。”
“沈小姐真的不——啊！”
陈清舒边摆手边试图离开，才刚走两步，脚腕一软，整个人就势往下坠去。
电光石火间，沈曼辞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往下一捞，正托住陈清舒纤细无比的腰肢。
温热的触感隔着极薄的旧校服传至陈清舒，发硬的布料十分粗糙，随着沈曼辞掌心的力道磨过腰间，又痒又疼，叫人心惊。
“走不了就老实点。”
沈曼辞的声音卷着一股热流，从耳尖摩擦过，像是电流一路窜了过去。
陈清舒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趴在了沈曼辞怀里。
“抱歉沈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乱逃离，生怕惹怒了眼前人。
余光无意瞥见那件价格昂贵的格子外套上，多了一个灰扑扑的手指印，脸色猛地一变。
“我说过了，陈清舒，你没有做错事，用不着和我道歉。”
“沈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件衣服太贵了，我赔不起……”
小猫似儿的声音越来越弱，沈曼辞低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指印，不由得蹙眉。
她记得小说里好像有一段是原身故意弄脏了衣服，强行让陈清舒赔钱。陈清舒自然赔不起，于是原身便设计将陈清舒带去沈氏名下的酒吧打工还债。
在酒吧时，陈清舒不仅仅受到各种欺负嘲笑，差点还被学校开除了。
难怪小土包见了这个指印就怕得发抖。
“陈清舒，我不喜欢一句话说很多遍。我说了，你没错事情，就不用道歉，这是第三次。”
沈曼辞垂下眼眸，长而卷翘的睫如蝶翅般翩跹一闪。
“你以后都不必和我道歉，作为重新认识的礼物，我给你这个特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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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修）沈小姐整顿校风校纪第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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