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沈公馆秘闻24

不知院子里哪个小厮属猴子,将几盏琉璃灯悬在高处的枝丫上,灯光斑驳,顺着枯枝洒落下来,像是在地上涂出一副杂乱又有别样意境的水墨画。

蔺新雪猛地退开小半步,意识到不对时,强行稳下身形,但退开的那小半步似覆水难收。

明明白白地落进两人的眼里。

夜风渐起。

灯影摇曳,渐渐没了先前微晃时的美感,反倒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撞得蔺新雪心神难宁。

她只觉沈曼辞这人的嘴真是厉害。

这一句下来,她反驳便是心虚,她应下,则是心动。

是一道无解的题。

不,或许是有解的,但是蔺新雪自乱阵脚,既要维持着脸上的假面,又要相处破解之法,还要诘问自身。

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解,任何的停顿在这之间,都会叫她落入下风。

逃,是默认,不逃,太煎熬。

蔺新雪咬了咬后槽牙,心中抵触,却又分外清晰地明白。

从她慌乱的那一刹开始,她便输得彻底。

沈曼辞近乎凝神屏息,想要将蔺新雪的所有表情一帧一帧记录在脑子里分析,试图从她每一个慌乱的神态里去捉出证据,证明蔺新雪心里有她。

欢喜和苦涩像是交织缠绕在一处的双生藤蔓,紧紧攀在一处,无可分开。

蔺新雪或许对她心软,对她有过在意,但未必是喜欢。

否则,怎么要她这样辛苦地去捕捉、证实,才能得到一个答案呢?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理所应当。

她对蔺新雪做下那样的事,还能得到蔺新雪的一丝心软,已是天大的不可能。

她们之间,终究是沈曼辞强求。

但强求好过没有。

她不敢逼蔺新雪太多,不可近又舍不得远,是她和蔺新雪之间能维持住平衡的最优解。

于是沈曼辞先溃败下阵来,“蔺新雪,入夜很冷,上楼休息吧。”

沈曼辞将二楼整层都留给了蔺新雪,怕她不肯接受,自己住进了会客厅的小沙发上。

坐在结实的皮质小沙发上时,沈曼辞不由得苦笑。

她两辈子加起来,恐怕都没吃过这种苦头,在蔺新雪身上,是一而再,再而三。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计划周全的人,但在蔺新雪这里,她好像从来没法去筹谋,只凭心意,无脑又冲动,所有理智都对蔺新雪不起作用。

尽管如此,沈曼辞这一觉睡得仍是安稳。

因为蔺新雪仍在她身边。

*

蔺新雪这一觉,前半夜辗转翻覆,脑袋里乱糟糟,思维恍若被风垂散开的蒲公英种子,飞到各处。

二楼拢共三间房,一间是沈曼辞从前住的,一间是她住过的,两个蔺新雪都不想踏入,于是搬进了最后一间。

未成想是与之前那间差不多的格局,连衣柜的门都做成一个模样。

她脱下披风用衣架挂起,挡住了衣柜的门。

玻璃窗下对着的,自然还是小院,不同于除夕那夜红火热闹,下人们陆续收起一些易燃的或是变了形的灯笼,只留下结实的琉璃汽灯,略显单调。

不知算不算故地重游,总之蔺新雪望着院子里的灯,心底莫名腾起好多说不清的情绪。

焦婶娘来替她铺新棉被时,见她站在窗边,不由得也感慨:

“上回见——七姨娘,还请七姨娘摔冰,一晃大半个月。”

蔺新雪扯了扯唇角,“大家都晓得我是个什么姨太太,焦婶娘不必这样叫我,还和之前一样叫我就好。”

焦婶娘嘴上笑着应下,到底身份有别,她不可能真的喊一声“蔺姑娘”,于是尽量省略了称呼说话。

“可是院子里灯太亮,扰得不好休息?”

蔺新雪摇摇头:“不是,就是……心情有些复杂。”

焦婶娘是清楚蔺新雪当日独自离开这件事的,不过她很聪明,没有多问也从不去猜。

见蔺新雪表情略有怅然,也只是笑道:“人生在世,看见旧风景,总是会感慨些。故人重逢,也是如此,睡一觉起来就是新的一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蔺新雪冲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与沈曼辞算故人么?睡一觉醒来,一切会好么?

难讲的很。

蔺新雪倚在窗边,静静看着底下人收灯笼,火光在她们脸上跃过,她甚至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明明她之前在这里,也不过是小住了几日。

沈曼辞连同她整个院子,都在蔺新雪心里留下了痕迹。

焦婶娘整理好了床,同蔺新雪告退,见她面色仍有愁云,宽慰道:“若真有不顺心的,割舍了去便是,人生在世,无非图个快活。坏掉的血缘都能斩断,还有什么是断不了的呢?”

焦婶娘说罢,悄声退出房门。

徒留蔺新雪愣怔在原地好一会儿。

这话看似劝慰,却无心插柳,成了一柄刀,狠狠剖开蔺新雪的心。

人与人之间,一旦相识,有过交叉点,便很难彻底划分界限。

杜文彦犯蠢,但蔺新雪也不会因为他,就忘却蕙兰嫂给予的两块碎银。

哪怕是连奶奶那里,她那般短暂地停留了几个时辰,也会生出种种羁绊。

蔺新雪唯一斩断过的,便是焦婶娘所说的血缘。

因为父母不爱她。

所以轻易就断了。

而其他人呢?

蔺新雪不敢细想,更不敢想楼下那个人。

沈曼辞说得不错,她确实害怕。

她害怕有了感情,便难舍弃这段关系了。

*

沈曼辞一觉睡得安稳,沈公馆里的一些人却很不踏实。

天微微亮,就有人急匆匆敲响小院院门,就连去开门的小丫头都生出一身的怨气,忍不住刺了来人几句。

门外的嬷嬷破天荒没计较,语气甚至可以算得上哀求:

“好丫头,快去请你们姨娘起床,三叔公带了好些人在太太那里发疯,若是见不到七姨娘,只怕要闹个没完了。”

沈曼辞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心道这事真是没完没了。

头七那日的大戏终是没逃过,在元宵后的几天里,如破土的小芽再度冒了出来。

楼上,蔺新雪早被砸门声吵醒,那嬷嬷嗓门极大,不用人传,她都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她迟疑一瞬,掀开挂着的披肩,打开衣柜。

不知为何,沈苍给她送来的衣服一水儿的红色,朱红浅红茜红,好似要替了当日她没能穿着过门的那件大红喜服似的。

沈曼辞便是这时敲响了她的房门。

“我听焦婶娘说你的衣服都偏红色,今日穿太扎眼了。”

她提过来的是那套颜色沉闷的如意云纹对襟氅衣,那日去平述斩断亲缘时,蔺新雪穿的便是这一身。

“我不用——”

“若你真想坐实了这个姨太太,就穿那些红的去吧。”

蔺新雪咬咬牙,知道自己算不过沈曼辞。

“还需坐实吗?我不已经是了。”

“暂时的,”沈曼辞表情忽然真挚,坚定道,“我会帮你自由。”

蔺新雪心口一沉,堵得发慌。

“七小姐凭什么觉得自己事事都能料到,万般都能如意?”

沈曼辞大言不惭,说要给她自由,就当真能给吗?

当日不也是哄着她签下卖身契,如今呢?她不还是成了七姨太,锁在了这个大宅子里。

蔺新雪咬紧牙关,不想轻易泄气,尤其是在沈曼辞面前。

自见了沈苍后忍下的委屈,在此刻忽然爆发开来。

她分明逃开过,分明成了蔺新雪自己!

可因为沈曼辞,因为她自己的心不够狠,她又成了七姨太。

那日死死拽着红盖头不肯松的模样仿佛一个巨大的笑话,隔着时间,讽刺着今日的蔺新雪。

沈曼辞说过,她要迎来新生的。

说过还她自由的。

可是样样都没能作数。

“我没有料事如神,也没顺心如意,蔺新雪,你再清楚不过,我想要的自始至终没有得到,”沈曼辞定定望着她,字字坚定,“所以我希望你如愿。”

蔺新雪微微一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什么叫自始至终没有得到?

那日衣柜里算什么?

她们如今又算什么?

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下一秒,沈曼辞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想要你的真心,蔺新雪,就算你永远不会真心爱我,能真心快乐,也很好。”

“做沈家七姨太不是你想要的,天地广阔,我会送你去的。”

沈曼辞话音微顿,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届时,你身边没有我也没关系。

她不敢说。

怕一语成谶,就此错过。

*

按照往年的天气,正月过半,日子就该一日借一日的回暖了。

但今年不知怎么,冷得怪异,雪是稍停了几日,妖风越吹越大,少了地龙暖炉,根本抵不住这刮骨的寒意。

三叔公沈良国拢紧了身上的大氅,耷拉着层层垂挂的眼皮下,眸光精亮,透着几分恨。

这天杀的毒妇,竟停了整个会客厅的地龙!

眼见这屋子里的暖气一点点散去,他这把老骨头先旁人一步感受到了寒气。

“去问问,七姨太太到哪儿了?”

身旁的小辈才应了声,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清润的女声,比着早春里头的风还要冷上几分。

“不劳驾,我们到了。”

沈良国打眼看去。

先进门的是个年轻的女娃娃,生的标致,面相清冷,又透了些邪气,看着就不像个好相与的。

他鼻腔里哼出一声,又往后一个人身上看去。

清丽水灵,眉眼似江南云雾,穿得简单不失大气,沉闷的颜色放她身上,无端成了烟雨朦胧中一笔浓的山色,怎么看都是正正好。

正正好拿捏的乡下野丫头,三两句轻易就能骗。

于是他哀嚎一声,跌跌撞撞就往后者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道:

“蔺家的小丫头,叔公等你好苦,好苦啊!”

他没来得及同那丫头念一念祖辈上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缘分,甚至没来得及走到蔺新雪身前,就被那个冷面的丫头拦了下来——

“离我的人远点。”

早睡失败!

然后替小狗谢谢大家关心(捂脸)

吞的是那种橡胶(应该)的小黄鸭玩具,买柠檬茶还是奶茶会送的那种。

家人后来回忆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前几天来做客的小孩哥顺手塞沙发底下了,被小狗翻出来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吞下去了。

狗子目前恢复的还不错!还在住院,和病友交流还算愉快,完全没记住教训,看见会叫的玩具还是挪不开眼

就是两天都不能吃东西,给他伤心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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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沈公馆秘闻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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