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学的翰林院庶吉士们聚在一起说起近日来京城趣闻,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卢国公嫡女豪掷千金买下芙蓉锦之事,其中一名叫陆志远的庶吉士好似现场见着一般,说得绘声绘色。
末了,像是刚想起方希夷与程家的关系,状似无意问道:“方兄,这位程姑娘不会就是与你订过亲的姑娘吧?”
方希夷当作没听见,继续整理自己的书册,然而对方却坐到他近前的位子上,笑嘻嘻道:“程家这般豪富,日后我等还需仰仗方兄一二,方兄可别忘了咱们啊。”
另有一人也凑上前来,“程家小娘子那匹布定是给方兄买的,到时做了衣裳你定要穿来跟咱们瞧瞧,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此时方希夷你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他站起身冷冷道:“大考将近,我劝诸位还是将心思多放在读书上,省得来年大考得了末等,分到偏远之地做官,想要再回京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
方希夷虽出身寒门,但学问拔尖,如今又结了门好亲,比寻常的寒士要强上许多,因而便有人上前奉承道:“方兄说的是,是我等浅薄了。”
待方希夷出了门,以陆志远为首的一群人齐齐发出鄙夷之声,“自以为攀上高枝儿就变凤凰了,那程家嫡女粗鄙放浪,在京城有几人瞧得上,偏偏他方希夷舔着脸贴上去,真是我辈读书人之耻!”
便是方才恭维方希夷的几人亦随声附和,有人道:“我听说程家女最近相中了一俊美少年郎,人都已经入了卢国公府,此时还不知如何颠鸾倒凤……”
说到儿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之声。
掩藏在门外的方希夷听到屋内此起彼伏的浪笑之声,垂在身则的拳头狠狠攥紧,白皙俊美的脸因愤怒而现出几分狰狞之色。
在床上歇了几日,程如意深觉不能让谢珩钻了空子,恶补了几日钓鱼基本手册,便打算约她老爹一起钓鱼。
为了显示诚意,她大清早就蹲在草丛里费力扒拉的挖蚯蚓,她这厢吭哧吭哧地撅了不少洞,愣是没找到一条蚯蚓。
她挖得正起劲儿,身后有人幽幽道:“你是属耗子的吗?打这么多洞!”
程如意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瞪了谢珩一眼便扭过身不再搭理她,她现在看见谢珩就来气,等过几天再展开抱大腿计划,免得计划还未实施自己就先被他气死了。
谢珩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是在挖蚯蚓吧,蚯蚓喜欢的是潮湿阴暗的土壤,你找的这地方土质不行。”
程如意在这方面没啥经验,狐疑道:“大梁人不骗大梁人?”
谢珩好笑地点了点头,抓住她的袖子将人引到靠近湖边的一处阴暗的角落道:“在这儿挖吧。”
程如意拿出小铲子,几铲子下去果然挖到了几条棕色的小蚯蚓,她兴奋地哇哇大叫,举起脏兮兮的手对着谢珩的肩膀拍了几下子大笑道:“真的有欸!”
然而等她兴高采烈地忙活了一上午准备收工时,谢珩才漫不经心说道:“这里的蚯蚓都是棕色的,你爹养的那些蚯蚓可都是红的?”
程如意如遭雷击,愣愣道:“我爹养殖的蚯蚓?”
谢珩道:“对啊,揽月湖南北边一角翠树成荫,你爹让人辟出一块儿地方专门养了蚯蚓,取蚯蚓用时不用挖土,头天晚上直接用淘米水将覆盖在地上的草帘打湿,翌日在地面、草帘上就能收获一堆蚯蚓。”
“你、你……”你特么故意的吧,程如意气得说不出来话,指着谢珩的鼻子,手直抖。
她就没见过谢珩这么缺德的人,嘴里嘟哝道:“真是脑袋上插烟卷儿。”缺德带冒烟儿,当然这后半月她是不敢当着谢珩的面儿说。
谢珩没听清楚,不由问道:“你说什么?”
程如意翻了白眼,冷哼道:“我说我想吃春卷儿。”
下晌他爹从衙门里回来了,程如意欢喜地找她爹钓鱼。
平素程老爹并不喜欢在自己湖里钓鱼,他都是约几个老友外出野钓,今个儿倒是爽快地答应跟她在揽月湖钓鱼。
别看是自家养的鱼,但被程老爹钓了几年后,湖里的鱼都精得很。
程如意学着她爹的样子穿好蚯蚓,甩钩,只是她动作大得很,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卢国公看不过眼,现场教学说道:“钓饵入水后,收线速度要把握好,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需适中……”
他说的声音很轻,只说了几句便不再搭理程如意,如老僧入定般陷入钓鱼的境界里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无论是卢国公还是程如意都没钓到鱼,不仅如此,每回鱼儿咬钩拉上来都只剩下空空的鱼钩,鱼饵被吃得干干净净。
程如意哈哈笑道:“咱家的鱼儿可真精!”
“还不是你太聒噪!”卢国公白了她一眼,拿起自己的渔具离她远远的。
钓鱼对程如意来说实在太无趣了,她钓着钓着就打起了盹儿。
此时已近黄昏,秋风飒飒送来一丝清凉,身后翠蔓摇缀披拂,湖边少女雾绡单衣,绿鬟斜亸,娇娇小小的一团,瞧着是可亲可爱,惹人心生爱怜。
睡梦中的程如意察觉到头皮痒痒的,她睁开迷蒙的杏眼,用手挠了挠,结果抓到了一团奇怪的东西,拿到近前一看吓得登时大喊大叫着跑到程老爹身边。
正在收杆的卢国公被这么一撞,不仅到手的鱼儿没了,连钓竿都掉入了湖中。
“爹!蜘蛛!有蜘蛛!”程如意生平最怕腿多的蜘蛛和没腿的蛇,尤其这蜘蛛瞧着快有饺子大了,她快吓死了!
卢国公拍掉程如意身上的蜘蛛,没好气地瞪着她道:“我的鱼没了,钓竿也没了!”
程如意这才回过神,讪讪地笑道:“爹,我刚刚都瞅见了,您钓的那条鱼可真肥!”
卢国公没好气道:“那我鱼呢?”
程如意哈哈一笑,对身后的小厮道:“我爹说今晚吃鱼,还不快去厨房吩咐一声。”
卢国公对这个女儿很是无奈,由着她搀着自己的胳膊撒娇,父女二人正说着话门房来禀,说是世子马上回来了。
程谨川一直待在京郊大营,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好久没见到哥哥的程如意很是开心。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程谨川看到谢珩不由蹙了蹙眉,朝自家妹妹使眼色:这家伙咋还没走?
程如意则朝着她爹努了努嘴:还不是老爹不放人。
吃过饭,兄妹二人说了会儿话,程谨川就去了卢国公的书房,说起谢珩之事,程谨川才知晓自家爹爹对谢珩的身份一清二楚。
卢国公道:“是咱家对不起小谢在先,原本他的事儿咱能帮就帮一帮,偏偏这案子牵扯太大,怕是我也无能为力,待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我自会与他明说,彼时是走是留全看他个人意愿。”
“什么案子?”程谨川是知晓妹妹与他一道儿被人追杀的事儿,对方连卢国公府嫡女都不放在眼里,可见此事关系甚大。
卢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儿无须你操心,明日姜家姐弟就来了,你早上去城门口迎一迎。”
“是。”程谨川还想再问,但瞧见卢国公的脸色便知父亲不愿再提此事,便又说起另外一桩事儿,他犹疑道:“我观那方希夷并不是真心爱慕如意,妹妹嫁过去恐是要受委屈的。”
卢国公却是淡淡一笑,对儿子语重心长道:“似方希夷这般伪君子最知如何趋利避害,只要卢国公府在一日,他都会好好待你妹妹,这样的关系比之虚无缥缈的情感更加稳固长久。”
程谨川认真思量卢国公的话,渐渐觉出几分味道。
又听卢国公继续道:“你妹妹是长在乡野的野蔷薇,京城高门的温室只会折断她的脊梁,况且如意名声不佳,真正的高门又哪个愿意娶?方希夷有野心,知上进,你妹妹未来少不了诰命。你日后就是她最大的依仗,知道吗?”
“爹放心,我定会护好妹妹。”程谨川此时方知父亲的良苦用心,别看他爹是个大老粗,心思细腻着呢。
如此程谨川也放心了些。
昨个儿还艳阳高照,今个儿就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檐花细雨,水天相连。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程如意立在廊下看缠绵秋雨,几股阴凉秋风吹过,她不由打个寒颤,抬眼恰好与雨幕中撑伞走来的女子目光相撞。
程如意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名字——姜惜音。
雨幕中的少女撑着一柄油纸伞,她雾鬓风鬟,身形婀娜,颔首低眉,葱白的手指轻轻提起裙边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迈过一处水洼。
即便是如此不雅的动作在她做来都似雨中舞蹈,便是那拎起的一缕裙角也似优美的舞蹈家尽职尽责地展现出主人优美翩跹的身姿。
接触到程如意的目光,少女温婉一笑:“如意,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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