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蟾带着她七拐八绕，在一处小院前停下，门口有侍从询问了几句，随后一行人入了小院，入了内里程如意才知这地方大有乾坤，外面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内里却是朱楼翠阁、崇台广榭。
两人停在一处廊阁前，程如意远远瞧见朱栏雕盈，廊腰缦回，有白衣少年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程如意丝毫不知回避，直直盯着那少年，直到对方轻笑一声兀自入了挂满轻纱帷幕的水榭。
胡蟾悄悄叮嘱程如意叫她不可对皇室无礼，程如意哪是个听人劝的主儿，就在这么昂首挺胸的跟着胡蟾到了水榭外。
随着胡蟾一起见了礼之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为年轻的声音：“听说你要见我？”
程如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意识到里面的人兴许看不到这才正色道：“是的，我有一桩买卖想跟你谈。”
胡蟾听她说话‘你啊我啊’的顿时白了脸，悄悄拉了拉程如意的袖子。
“你扯我袖子作甚？”程如意不仅没搭理他，甚至还用力抽了走了自己的衣袖，胡蟾一个使不上力就踉跄着跌倒在地。
胡蟾险些没晕过去，忙跪在地上请罪。
五皇子却道：“下去吧。”
出于惜才的考量，胡蟾临去前仍旧用眼神委婉地警告了她一番。
程如意压根儿就没领会他的意思，这会儿又听里面人道：“我并不缺钱，也不需要与一个姑娘做买卖。”
五皇子说的话她压根儿就不信，她之所以知道四季茶馆背后的主子是五皇子，是因为原书中有重点写过五皇子的背景，他是宫女所生，既无强有力的外家襄助，又不得父皇宠爱，在争夺皇位的赛场里，可谓是三无选手。
这样的三五选手怎么会不缺钱，招揽手下不要钱吗，结交权宦不要钱吗，况且对方野心勃勃，所图乃大，这背后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而赌场却是搂钱最快的地方。
五皇子只要不是白痴都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承认自己的野心，而且他这样的人，如果发现你洞察了他的野心就不会放你活着回去。
但是程如意因是看过原著，知晓五皇子才是未来的天子，别看此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大腿抱得好指不定日后能保下卢国公府。
她要趁着五皇子微末之时，施以恩惠，不然等他羽翼丰满之后她就高攀不上了。
程如意作为一副惋惜模样，“好可惜！我可是很想和你做生意的，我有法子能让你赌场收入翻几番，而且……不用出老千。”
五皇子被她惋惜的语气逗笑，轻笑一声：“哦，是什么法子，若是有趣，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程如意早有准备，她抿了抿唇道：“正经的赌场盈利有三**宝，一是抽水，这点我不用细说您也明白，赌场提供场地、服务，赢了从中抽取些许利润是应该的。”
通常赌场都是抽取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的利润，她目下尚且不知四季赌坊的分成，是以没有细说这条。
“我说的第二点就是概率歧视。”她看了看轻纱帐后，继续说道：“在赌场中，博弈的两方并非是庄家与赌徒，而是赌徒与赌徒，赌坊必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因为赌场的盈利靠的是概率推算，这种收益虽然细微但稳定。举个简单的例子，有十三个数，比七大你赢，比七小我赢，此时你有一半的可能会赢，但如果引入等于七这个事件，等于七算我赢，那么每一局我赢的机会就更大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赌场人来人往，长期下来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且……”
程如意故意停了下来，眼睛不停往里头瞄，心道这五皇子也忒不会办事了，她都费了这半天口舌，也不叫他进去吃口茶。
这时微风拂过碧色轻纱，檐牙下悬挂的铃铛迎风叮当作响，少年略显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转头冲她微微一笑道：“姑娘说了半天怕是口渴了，不妨进来吃口茶。”
少年肤色有些苍白，但眉眼精致，如春晓之花，瞧起来很是纯良无害。
程如意自然不会客气，入了水榭才发现里头空间很大，而且里面还置了一架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她隐约察觉到屏风后有人。
五皇子为程如意斟了茶，递给她笑道：“姑娘请继续。”
他虽然对她口中的概率不太理解，但后面的解释倒也通俗易懂。
程如意一口饮下，又继续道：“我自己研究了好些博弈的法子，其中有一种游戏是轮盘，游戏的规则很简单。”
“这里有笔墨纸砚吗，我可以画出来给你看。”
五皇子轻轻咳了一声，屏风后伸出一只手，将笔墨纸砚一一递了出来。
程如意好奇的伸长脖子，却被五皇子的咳嗽声制止了动作。
她拿起笔在纸上边画边说道：“这是一张圆形的轮盘上，将其均等的分为37份，一个小球沿着侧壁转圈，然后随机落在轮盘的某个数字中。玩家押中了这个数字，就可以获得35倍的赔付，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点数出现的机会是三十八中一，但是赔率却是1赔35，按照这样的方式计算，玩家每一局都要亏损十九份中的一份，赌场就会获利。类似这样的游戏，我还有很多种。”
五皇子虽然对她说的这些赔率什么的词语不太清楚，但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的话，只要保障每天有足够的客人，赌场稳赚不赔。
既不用出老千，也不用得罪人。
“第三**宝呢？”五皇子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他对她接下来要说的第三点更为好奇。
程如意见勾起了五皇子的兴致，笑眯眯道：“第三个法宝就是大数定理，即便四季赌坊不抽水，不用方才我说的那种概率方法，依旧可以吃掉赌客。通常情况下，赌徒的钱是没有赌场多的，但是我还是建议以钱来兑换筹码，再以筹码押注，假设玩比大小，1个筹码一局，赌徒甲有10枚筹码，而赌场却有无数，即便你们在概率上是平等的，赌场输多少局都没关系，但当赌徒输得次数比手上的钱多时，他就被赌场吃死了，毕竟赌场的筹码要多少有多少……除此之外，我还有彩票你要了解一下吗？”
五皇子完全被程如意绕进去了，他拧眉看着程如意，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又似乎太出人意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好半晌，他才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你的提议我接受。说吧！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赚钱啦！您不知道我有多穷！”程如意眼波流转，露出惊喜之色，她本就生了张娃娃脸，做这些表情时显得尤为天真可爱。
五皇子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视线扫过屏风的一角，对程如意道：“我答应你，所有赢利有你的一份。”
程如意咧嘴一笑：“殿下您真是好人！”
五皇子头次听到有人这么称赞自己，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意，他忽然凑近低声道：“你是怎么知晓我是四季茶馆的东家？”
程如意表情微僵，支支吾吾道：“是胡蟾说漏了嘴。”
五皇子微微眯起眼睛，眸子里有刹那的冷光掠过，就在程如意以为他要翻脸之时，却见他退回了身子，淡淡一笑道：“日后茶馆的生意就全指望程姑娘了。”
朝廷禁赌，即便是皇子犯法同样也要受到惩罚，是以这件事儿必须捂得严严实实。
程如意肃然道：“您放心，这件事儿到我这儿便烂在肚子里了。”
五皇子雪白的手指捏着杯子把玩，漫不经心道：“去吧，剩下的事情让胡蟾跟你谈。”
程如意屈膝施了一礼，临去前偷偷瞄了眼屏风，而后转身离去。
待她走远了，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后转出一人，躬身道：“殿下。”
五皇子收敛了笑意，随手丢了手上的杯子道：“原本让你娶她，只是为了卢国公府的兵权，没承想竟看走了眼，这丫头不简单。日后你俩即便成了婚，也得防着。不过，对你来说应是意外之喜。”
话到最后竟带了几分揶揄之意。
方希夷微微垂首道：“殿下说的是。”
然而他垂在身侧的拳头却微微握紧，娶这样一个精通赌博的土匪有什么好欣喜的，旁人不过是看他笑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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