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还好,她是个文盲

秋采闭上了眼,沅淮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不署名,她怎么知道是我的。”

秋采想不透,明明是懒豆子的沅淮为什么在题字上格外的有精神。

她泄气了,嘴还硬着:“我们绿萝村名声风气清廉端庄正经,你就别坏我们这锅粥了。”

沅淮放下灯,疑问:“什么粥?”

秋采身子瞬间坐正,如松树般,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没什么,你想喝吗?”

沅淮不懂她突如其来的心虚是为何。

不过应当是在嫌弃她的灯。

呆头呆脑的灵族。

秋采觑了她一眼,看她面色平静的模样,小小地松了口气。

还好,沅淮目不识书。

不然自己这会儿就该躺下了。

下次、一定不嘴快了!

旁边一道嗤笑声冒了出来,沅淮循声看过去时发现她并不认识。

那娘子头上扎着布条,坐着休息,此时笑着看秋采,调笑道:“哟,你的嘴今日倒是软了许多。”

秋采单手撑在桌上,往前一弯腰,刚巧从沅淮视野中脱离。

她意有所指到:“你倒是不怕?”

那娘子瞥了她一眼,依旧神采奕奕的模样,摇摇头:“自是比不得你,怕还撩一嘴。”

“我还能撩拨你呢,且试试?”

离了沅淮的武力压制,秋采这嘴可就没人能压下了。

打扮轻简的娘子“啧”了一声,瞧着她的模样就头疼。

秋采的嘴就同炒米花似的,噼里啪啦个不停。

堵都堵不住。

“我可不搭理你。”她将身子一扭,转了过去,只留个乌黑发髻。

秋采直起腰,收回手,有些遗憾,她有好多话还没说呢。

聊聊都不成。

晚些去随便抓个人来。

“明淮呢?”沅淮忽视秋采脸上的失落,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秋采指着对面的新楼:“挂络子去了。”

她坐在长板凳上,背靠着桌子单手敲了敲自己的肩,对着转身走得利落的沅淮“哎”了一声。

挽留失败。

秋采扶额叹息:“下次,晚些再喊她来,直接吃席得了。”

照影默默点头应和。

*

沅淮站在廊外,檐角下挂着个络子,没有经过打磨的珍珠形态各异,走近是很清新的气味。

她抬手抓住坠在下首的流苏,风中轻响的铃铛断了乐声,只要轻轻一拽,就会断开。

噪杂的笑谈声清晰又热闹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沅淮松开了手,珍珠在最后的阳光中有着别样的色彩。

她想起了曦山。

祭山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热闹……

不,

比之更甚。

银铃声在耳边回荡,沅淮想起了曦山第一任巫祝。

她喜着玄色衣衫,不像人,像树。

不爱笑,不爱玩儿,总是一个人。

她年纪不大,孤身一人也不无聊。

她会走遍曦山。

花灵很喜欢她。

总是叽叽喳喳地聊着她。

吵死了。

……

她踩空了,落崖了。

奄奄一息地护着怀中的四脚兽。

不安分的四脚兽,停下了闹腾的腿。

她救了它,她快死了。

花灵更吵了,为什么喜欢她。

不懂。

血水从她口中涌出,晴空在她眼中发散。

她等待着死亡。

痛苦,会停止的。

……

并没有,越来越疼了。

她咳嗽着,窒息感消失了。

惨白的天空中,多了片青色的花瓣。

她看见了,

神。

再后来,

她坚持着,曦山有山神。

无人信她。

她是下任族长,比起虚无缥缈的信仰,手中的种子更为重要。

她更加执着于巡山。

她也开始念叨了

她身边的四脚兽,总陪她嚷着。

吵死了。

……

她的母亲为了她能担起桡族的责任,提前退了下来。

她逃跑了。

她说,比起她,妹妹更适合作为桡族的族长。

……

她在山洞中睡着了。

救下的灵兽短毛微卷,还不如她暖和。

她们依偎在一起,像两只可怜的小老鼠。

花灵去凑热闹。

塞满了整个山洞。

她并不惊讶花灵的存在,任由花灵瘫在她的脸上,就像认识了很久。

它们被举着火把的桡族人瞧见了。

蠢死了。

还有个蠢货,指着花灵喊山神。

花灵奔赴的方向,围绕的地方,在月色下有了浅淡的人影。

他们很好骗,山神一言,被承认了。

跪拜的人在火焰的映衬下变得模糊。

……

沅淮盯着铃铛晃荡的弧度,记忆中的人越发的清晰了。

她的名字刻在玉石上,埋在山神庙中。

她叫,逐期。

众神陨,无根之地,万物生。

明禾的第一个信徒又是谁。

*

沅淮抬头对上了侧上位置,趴在栏杆上低头对着自己笑的葫葫。

还有她身旁的——明淮,以及她手上那在风中摇曳的络子。

葫葫踩在凳子上,露出了整个肩头,她眉眼弯弯:“姐姐~”

明禾单手扶着葫葫的身子,问:“上来么?”

沅淮没回答,只是问葫葫:“你跑回来的速度倒是快。”

“有近路呀。”葫葫心情很好,她的声音也染上了快乐的情绪。

“果然是你。”

沅淮的嗓音冷冷的,浇灭了葫葫眼中的愉快。

葫葫瞬间捂住嘴巴,偏头向明禾求救。

她只是偷偷地,悄悄地,跟了一小段路嘛。

也不过是,没有听到那一声“出来”而已嘛。

怪……那些芦苇!

它们太高,挡住了姐姐的声音。

沅淮收回抬起的视线,往身侧楼梯走,上去时,明禾身边的葫葫已经逃走了。

连矮凳都没留下。

跑得干干净净。

“腿短跑得倒快。”

沅淮的声音从耳边飘过,明禾只拿起手中的络子要将它挂上。

却被沅淮捏住了香囊,制止了动作。

明禾没动,偏头看向她,眼底漏出一丝疑惑。

“祈愿灯,你写了什么?”她也没松手,指间的香囊鼓鼓的,还带着清香。

明禾垂眸不语,手中的络子被她拽着,挂不上去。

她们沉默着,许是这姿势太傻,明禾叹息妥协:“愿从事于无谬。”

沅淮眸光一晃,追问道:“你后悔过?”

又是沉默。

明禾松开了手,编织精细的络子垂了下去,贴在沅淮手背上。

明禾直视她,一眼便能望见沅淮眼中的倒影。

在一片张灯结彩的欢庆中,她的声线依旧像冷泉上飘着的碎雪:“公平些,换我来问。”

沅淮定定地盯着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你呢,灯上写了什么。”

她们之间不过一尺距离,足够让沅淮在喧嚣中听清。

沅淮把玩着手中的香囊,语气轻飘飘的,不太认真的回答。

“自然是我的心愿。”

明禾轻叹,侧目看向被蹂躏的香囊,伸出手停在了沅淮的手指间,一点一点地拨开。

她们的手指相互碰触,温与凉传递着,明禾突然道:“耍赖。”

沅淮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指拨开,香囊回到了明禾手中。

紧接着,络子被挂了上去。

可依旧没逃脱沅淮的魔爪。

沅淮弹了一下香囊,看着它颤悠的流苏,问:“轮到你了,后悔之事是什么?”

明禾张了张口:“自……”

爆竹声响了,欢呼声,嬉笑声,夹杂在其中,映着天边日沉西山之景。

一点碎雪被热焰融化。

没有了灵力,她听不清明禾在讲什么。

持久的炮竹声渐渐消失,秋采与澜婷的声音从底下响起:“沅淮,明淮。可以准备放灯了。”

沅淮侧身离开,只留下句:“无趣。”

她虽听不清,但看得懂唇语。

——自是令我心生悔意的事情。

拿她的话来搪塞她,无趣至极。

学舌的灵兽,就该消失。

灯陆陆续续飞到半空时,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夜空如画布,点着繁星。

炮仗的火药味儿散去后,院子的上空又被汹涌的饭香包围。

蔡蔡咽下口中的食物,指着笼屉内的向沅淮推荐:“这个小汤包好吃!”

沅淮示意他看向另一道:“那个呢。”

蔡蔡见她好奇,立马夹了个送到口中,他皱着张脸,嚼嚼后点评:“有点酸,但是、很开胃~”

沅淮没有动筷,蔡蔡却难掩分享美食的兴致。

于是……

饭桌上,沅淮瞧哪儿,蔡蔡便夹到哪儿。

或许他内心深处始终坚信,蔡头与他一样是个不挑食的。

总之,指哪儿打哪儿。

明禾静坐着,围观她们之间那诡异的和谐。

祟神,不会受制于往生花。

可沅淮很久没有用灵力了,是因为如今山神的身份吗?

可,她已在洞虚之上,为何会受限。

沅淮不会放过寻乐的机会,故意的么。

而且,由她催动的往生花,滓魔血应当失去了控制幻境的能力。

但,长晔的气息,很微弱。

他,被往生花选中了么。

沅淮与蔡蔡之间的游戏还在继续,蔡蔡在征得全桌人的同意后,对着浓油赤酱的肘子下了手。

她们觉着油腻糊嘴不想碰,可蔡蔡却爱得很。

葫葫还在旁边夸蔡蔡,拍马屁的话就像倾泻的酒水,蔡蔡啃得更起劲了。

趁着没人注意,葫葫还凑上去咬了一口,浓稠的酱汁糊在她的嘴巴上。

见她没再继续偷吃,怜月才移开视线,装作不知的模样。

秋采也看见了,这两个不怕积食,还有一个瞧着要成仙。

竟是一口也没碰。

她问道:“一日未食,不饿么?”

沅淮跟前的碗筷洁净,摆得齐整,她答:“不饿。”

她自诞生以来,便无需进食。

为什么会饿?

沅淮没问,她所知的大部分人都需要进食。

很脆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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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还好,她是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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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她无证上岗
连载中时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