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枭陪着既睡了一晚,南玄郝则在院子里清扫了尸体,打坐到天亮。
许是南木枭昨晚睡得晚,并没有起得很早,既比他先起,穿好衣物见南木枭还睡得香,便没有去叫醒他。
“醒了?”
既刚一开门就对上南玄郝笑得慈爱的脸,猝不及防,耳朵没忍住又冒了出来:“伯、伯父。”
“嗯。”南玄郝点头,目光却没有落在既的脸上,而是盯着他那对雪白的耳朵,“枭儿还没起吗?”
“还睡着,需要我去帮您叫醒吗?”既抓着门沿,没有再踏出一步,有些紧张地看着南玄郝。
南玄郝摇头,对着既慈祥笑道:“不用,让他睡吧,我们聊聊?”
“啊?好、好的。”既抬头惊讶地看着南玄郝,神情很快又被紧张取代,诺诺地点点头,低首跟南玄郝到了院子里的小桌旁。
然而就是这一低头,让他错过了南玄郝眼里的那份贪婪。
“你与枭儿结成道侣的事同家里人讲了吗?”南玄郝找着话题,好似真的是长辈对未来儿媳那般。
“讲了,”既点头,对南玄郝表达着感激,“谢谢伯父成全我们,我们妖族的人也都很感激您愿意让出涂州山让我们生活。”
南玄郝笑着给既倒了杯茶:“互利互惠罢了,我才是得感谢你,看得上我家那小子……不过,道侣仪式一事……”
既紧张地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
“道侣仪式时希望你不要露出耳朵和尾巴,毕竟你的身份有些敏感,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们这边也都是说你是一名人类散修,免得招来有心之人对你不轨。”
既连连点头。
不用南玄郝说他也知道,妖族一旦现世,必会引来修士哄抢。
“谢谢伯父。”既感激地笑笑,端起茶浅抿了一口。
“不必谢,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南玄郝笑眯眯地盯着既头上那对耳朵,“这也是为了枭儿,你要是受伤了,他还不得急疯……对了,这茶怎么样,是枭儿在南玉派时最喜欢喝的。”
既其实因为面见道侣父亲未来公公而十分紧张的,刚刚浅抿一口也没尝出什么味儿,只得道声“好喝”,又埋头喝了几口。
南玄郝就坐在一旁看着他灌了大半杯茶水。
也不知这茶水是有什么增进功力的效果,既喝过之后只觉得有些狂躁,仿佛浑身都血液都叫嚣着要做些什么……
比如,杀人。
既这才觉出不对,想要质问,但又想到对面坐着的是自己道侣的父亲,是未来的家人,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抬眼看向南玄郝,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笑意:“怎么了?”
既摇摇头:“没事,伯父,我去叫阿枭起床,也不早了,他今天还要去巡查。”
说着,既起身往回走。南玄郝大步往前一迈,伸手抓住了既的手腕,大力到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既的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再也忍不住,可以媲美仙人的妖力猛的爆发,将南玄郝震开,转身,歪头,看着他。
纵使他不谙世事,也明白了自己的异样是由那杯茶水造成的。
温柔的凤眸渐渐染上血色,掺在茶水里的药侵蚀着他的理智。
“伯父,为什……”既拼命忍下了那股想要将眼前这个人类一爪弄死的冲动,然而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兽化,雪白柔软的毛极具侵略性地爬上了他的脸、手。
不再只是尾巴和耳朵,他现在完完全全不像个人类,只有个类人型的躯干和月白色华袍显示着他曾与人类别无二致。
南玄郝被震开,却也不恼,缓步踱到既身前:“当然是因为,你只是个畜生。”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让我的儿子和一个妖怪在一起吧?畜生生来就该被人类踩在脚底的,如果不是你们妖族答应每月向我派供奉,你们连涂州山这么大点生存空间都没有!”
“你配不上他。”
既的爪子已经露了出来,嘴里的獠牙也几乎要藏不住,一张本温润甚玉的脸颊在此刻变得扭曲,他猛的跳起,扑向南玄郝,爪子撕裂空间,直奔南玄郝面门袭去。
“枭儿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他也不信你。”南玄郝躲开既这一击,继续道,“昨晚院子里那么多尸体,你知道怎么来的吗?是我放的,人不是你杀的,可是昨晚枭儿给我传讯说你兽性大发,杀了门派许多弟子。
“我还在一具尸体的手里放了一撮狐狸毛,跟你的毛色一模一样。狐族在妖族地位尊崇,尤其是你这种白狐,你知道那撮狐狸毛怎么来的吗?
“是你们的贡品,那只狐狸已经八尾了,好像是叫‘白’。”
既再也控制不住,妖力全面爆发,连南玄郝被这妖力一压,也行动受阻,不得施展,既抓住机会,尖爪一露,向着眼前的人类脆弱的脖子抓去。
他知道,人类的皮肤抵挡不住他的爪子,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刺穿这个胆敢对他弟弟动手的人类的脖子,瞬息间就能要了这个人的命!
“可我是枭儿的父亲。”南玄郝突然道。
尖锐的,泛着寒光的爪子停在男人脖子前不足一毫的地方。
南玄郝抓住这个空隙,往后退去,躲开这一击,同时一掌向前,拍在既的胸口,强大的灵力几乎顷刻摧毁了狐狸所有内脏。
既倒退两步扶住石桌,狭长的狐狸眼从发间空隙死死瞪着南玄郝。
“可是枭儿不喜欢你,你只是个畜生,永远不可能和他齐平,”南玄郝趁既恢复的空挡,继续刺激他,“他接近你,只是因为你的九尾狐狸,对我们造成了威胁罢了。接近你,跟你结成道侣——听说你已经把和他结了同心契?这是你们妖族的传统,可这个契约一旦形成,你的实力就会减半,一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枭儿想用这种方式来帮我们南玉派铲除异己,你知道昨晚他叫我来时怎么说的吗?他说你已经和他结了契,现在正是虚弱期,叫我快点来解决你,为他死去的师叔报仇。”
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时心气不顺,吐出一大口血,其中还夹杂着内脏碎块。
“人,不是我杀的。”既好半天才咬着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为自己辩解,却没有对南玄郝口中南木枭对他的感情做出一丝一毫的表态。
不知是对南木枭的绝对信任,还是对这一切的逃避。
“对,人不是你杀的,是你弟弟杀的。”南玄郝道,“你弟弟来南玉派找你,我想着反正你们这个月的贡品还没送到,就把他当做贡品关了起来,谁知他凶性大发,一连杀了门派好几个弟子,还杀了一个长老。弟债兄还,我就把尸体送到这儿来了。”
“我弟弟呢?”既一字一顿地问。
“暂时只是被扒了皮做了件衣裳,剩下的血肉骨头还没想好是用来淬炼剑还是刀,内丹倒是留着了,准备给枭儿用。”说着,南玄郝真的拿出了一枚内丹。
既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理智一下崩断,冲着南玄郝就冲了过去,招招凌厉,奔着要害,毫不留情。
“我现在不能杀你,枭儿会亲自解决你,据说遭心爱之人杀死的狐狸会带着很深的怨气,用来炼制大凶之器再好不过。”
既不语,被气红了眼,兽化反而停止了,雪白的绒毛褪去,只留了对耳朵和九条又大又蓬松的尾巴,脸上满是戾气,与南玄郝打在一团。
“嘎吱。”
主屋的门开了,被吵了许久的南木枭在这时终于醒了,看见院子里打在一起的两人不由大惊:“既!父亲!”
南玄郝动作故意一顿,既也没收手,伸手一掏,就洞穿了南玄郝的肩,鲜血随着既抽手的动作喷涌而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袍,甚至还有血直接溅到了既的脸上。
然而没能把南玄郝杀死,既也没有收手的意思,调转方向,抬手欲要碎掉南玄郝的肋骨,却被冲上来的南木枭了拦住。
“怎么回事!”南木枭几乎是吼着将既的手压下,力道大得直把既的手腕捏得嘎吱作响。
既看了抱住自己的青年一眼,眼里带着血色:“弟弟。”
语毕,既一把推开南木枭,再次向着南玄郝攻击,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南玄郝似也不打算还击了,冷下脸来避让:“畜生就是畜生,杀了我派诸多弟子,还不肯收手!枭儿,你让开,它不是个好东西,你师叔就是被它杀的,它接近你也别有所图!”
既闻言,恨恨地看向南玄郝,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你杀了我弟弟!”说着再次跳起,扑向南玄郝,却被南木枭半路打下。
“既!不要动手!你弟弟好好的,我父亲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南木枭用自己将既困住。
既不信,使劲推搡着南木枭:“走开!”
南木枭一步也不让。
“你要帮着他吗?!”
“他是我父亲!”
既急红了眼,心中的愤怒与恨意在药物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宛如被泼了油的大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妖族每月要向南玉派送一些贡品,以换取涂州山这块生存地,他是知道的。
可是,可是……他们竟然那样对他的弟弟,白还是个孩子,半年前见他他连形都还没化!
对了,半年前……半年前他看见了那个……卷轴……
既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推着南木枭的手停了下来。
南木枭以为他冷静了下来,正低头要去看他,尖锐的痛觉忽的席卷上他的脑海!
既的牙齿咬破南木枭脖子上的肌肤,深入到血管中,让鲜血不断涌出。他埋首在南木枭颈间,大口大口喝着他的血。
“孽畜!”
南玄郝显然没想到既会舍得对南木枭下手,大骂一声,反应过来后一掌拍去,将既震飞,自己将南木枭扶到一旁。
既倒飞出去,撞到了院墙上,跌落在地,没顺得过气,剧烈地咳嗽着。
南木枭捂着脖子,想过去扶他,却被南玄郝一把拉住:“你做什么?!那妖物杀了你师叔,杀了门派那么多弟子,还想要对我,对你下手!你还要去帮他?!”
“父亲,你们怎么了?既的弟弟是怎么回事?”
南玄郝闻言,有意无意压低了声音:“他的弟弟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杀了他弟弟,你也不想想,白狐是高贵的妖族,那边怎么可能让他弟弟没化形就下山,还放到南玉派?!那畜生只是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看得过去的合理理由!”
南木枭看着南玄郝,将信将疑。
南玄郝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远处还在咳嗽的狐狸,想了想九尾狐皮毛骨血可以炼制的武器,眼神一凛。
南木枭对上父亲的视线,一下子就恍惚了,瞬间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南木枭摇摇晃晃,动作僵硬地取出了佩剑,向着还瘫坐在地上的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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