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慎倒是颇为配合地任郁临择半揽着肩背过身去了，而邢肃等人似还反应不过来，侧着身要转不转，迟疑着问：“大、大师兄？”
郁临择倒是一脸理所应当：“怎么了？我们清山派以慈悲为民立派，如今有百姓请愿希望我们能背过身去，不要掺和他们的恩怨，我们确实该同意。而且这也不影响其他地区的百姓，既是民意，那便同意了罢！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就背过身去，都别看了。”
还道德绑架，他直接把他们路堵死。
什么玩意儿。
反正他也不用走什么剧情，ooc也不怕，只用教好反派就行了。
那他又不是没了这些人就教不好。
真的是给他们脸了。
郁临择在心里暗骂了两句，让弟子们都转过身去，又对着那老者轻笑道：“老伯您有心了，您放心，我们绝对不看不听，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请便吧。”
说完，郁临择就真背过身给叶慎灌输正能量去了。
“叶慎，这里的百姓只是个例啊。而且我之前看过了，他们的瘟疫症状都有轻有重，林尽天兄妹俩好歹也是正派人士，不至于真的要灭了整个古州，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本就是天经地义，但是，但是我们还是不提倡这种动不动就拿百姓……”
郁临择正揽着叶慎的肩，设下结界，耐心说教着，却忽的听得另一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婴孩的啼哭，大人的哭嚎，立马停了话，转头望过去。
一群穿着粗布衣衫，身形消瘦的人鱼贯而入，其中还有不少人身上生着脓包，烂了破了，流着脓，看起来恶心又瘆人。
古州的百姓竟也是进了地宫之中！
而且他们的症状，似乎一夜之间无差别地严重了数百倍！
郁临择皱眉，重新转过身来，叶慎便也跟着他转过来，看着这些呼啦啦灌进来的人。
“扑通”
“扑通”
待所有人都进入到墓室，便一个接一个地向着林尽天和林尽研跪下：“求你放过我们吧！”
林尽妍见这情形，也被整得一惊，往后退了半步，从林尽天身后探出个头，看着身前黑压压的一片人。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原本干净纯彻的水晶宫也因这些人的到来而一下跌落云端，从高洁至极的神殿，瞬息间变为充斥着腐肉的街头。
人们有的低垂着头，低声呜呜地哭着，头发结成快，身上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脓包，有些破了，有些烂了，黄色的浑浊脓水顺着破处流下，又将衣衫、头发黏在破口；
有的仰着头，看着林尽天和林尽妍，像是绝望中的人无路可走，只得抓住施害者，祈求着微不可见的一丝希望；
他们头发散了，眼神黯淡，衣衫破烂，腹中空空，短短不足半月时间，四肢只剩皮包骨，脱了形，若不是微微起伏偶尔因咳嗽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只怕人看一眼都要以为是哪个坟头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男人无声颤抖着，女人啜泣着，小孩儿哇哇大哭，老人也睁着浑浊的双眼，眼中有着懊悔、不解。
“对不起……对不起……”有些上了年纪，经历过上次古州瘟疫的人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林尽天的衣摆，却看见了自己手上流着脓的脓包，又颤颤收回手，“对不起……”
林尽天瞳孔微微放大：“流脓……不该有这症状……道友！这不是我们做的！这不是那种瘟疫的症状！”
“什么？”郁临择转正了身子，隔着一堆人望向林尽天，皱着眉，忽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们当初是怎么被救的？谁救的？”
林尽天听到这问题，神色一怔，有些吞吐：“是……魔尊。”
林尽天和林尽妍到底是正派人士，对于被魔尊救下还在魔宫休养生息了数年这一事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叶慎，楼千层来古州会不会是为了这事儿……”郁临择微微侧首冲叶慎嘀咕了两句，又转过去，“他要了你们什么报酬？”
“我的所有修为。”林尽天一咬牙，索性一次性把话说个干净，
“当初我们被钉在校练场上，小行也救不下我们，魔族向来喜人间大乱之地，当时正巧魔尊路过，小行一时情急，请他救下我们，代价就是我和小妍的所有修为……我们修为交出去了，魔尊也使用不得，我便同意了。
“如果我不同意，我又怎么回来找这些人！”林尽天怒目，赤红着眼看向脚边乌泱泱的一众人。
也亏得地宫中心是按照校练场的规格建的，不然这么多人可难在这儿齐聚。
郁临择狠皱着眉头，微微侧目，看向一旁还处于刚醒来没多久的懵懂状态中的雪枭。
雪枭被这么一看，忽的有些惶恐，缩着脖子不知该干什么。
“师父，”神医突然用脚拨开人群，站到了林尽天身前，低着头，“是我……做的。您的诅咒没有问题，是我的药，与您的诅咒相冲。”
“你怎么……”林尽天瞪大了眼睛。
“是魔尊要的报酬，除了您的修为之外，他还要古州三千生民……师父，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我、我……”
“你怎么敢！”林尽天压着声音呵斥。
神医低着头，“扑通”一声跪在林尽天身前：“师父，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了，如果我不答应您和小师叔就……而且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神医扭头，双目血红，声音也变得嘶哑，死死瞪着身后惶恐至极的人们。
林尽天手微微抬起，似要有什么动作，胸膛也剧烈起伏着，从胸腔内逼出怒吼：
“我只是想报复当初那几十个人！”然而吼完后，也终没有对神医动手，只咬着牙，颤着手将神医扶起来，“罢了，我只杀那几十个人就够了，至于魔尊……若是他还要古州百姓，我定会与他拼命！”
人群之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当初参与那事儿的如今却都已是垂暮老人，他们颤颤地从人群中爬出来，跪在两人身前，不断地磕头求饶，额头也磕破了，血水混着脓水，黏腻着脚底的晶石。
“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也只是害怕啊！那场瘟疫几乎要了我就全家的命我也有家人要保护……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孙儿，他才刚刚出生……”
“对不起……”
林尽天被吵得一阵头疼，然而看着这些人凄惨的模样，一时间心头也满是酸楚与纠结。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有家人，他们要照顾家人，他们当初也只是害怕。
那他呢？
那小妍呢？
他们就没有家人了吗？
可是这些人又哭得那么凄惨，他们的家人也哀嚎着。
没有人能接受生离死别。
可也没有人能忍受恩将仇报。
可这些人又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林尽妍看着这些人的惨状，也有些不忍，然而又确实委屈。
两人反复纠结，就算郁临择已经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迟迟没有动手。
而叶慎似乎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尽妍的委屈与纠结，周身一震，浑厚的力量登时喷涌而出。
先几个人带进来的火把被叶慎分走火种，散在水晶宫各个角落，将古州百姓悉数包围起来，又整齐划一地猛地一蹿三尺高，以叶慎的力量为燃料熊熊燃烧了起来。
火舌舔舐着水晶宫壁，避开了林尽妍三人与郁临择一行人，卷上惊慌逃开的百姓的衣角，步步紧逼，将他们裹在这滔天的大火中。
“道歉，没有，用，”叶慎冷着脸，墨瞳倒映出连天的火光，似有了些神采，“你们，要和她，一样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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