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墙仿佛永无尽头，散发着森然的冷气。
这是威域内网的防火墙，因为“防火”，所以在虚拟空间内的具象化中属性和冰块相似，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个设定上的玩笑。
伏悯编写的破解程序在网络空间中具象化为一辆双头汽车，前端是具有攻击性的尖锐车头，通过燃料运输管道和特殊喷嘴组成“喷火车头”，后端的车头圆钝，装着涡轮，是能将水分迅速凝结成冰的“结冰车头”。
“走吧。”
两人上了车后，车身自动封闭，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这在数据流中实际上是一个加密的通信隧道，以隐蔽的方式传输数据。
透过车身玻璃，程姰看到喷火车头往前推进着，燃烧着防火墙内部的编码层，而在汽车推进的过程中，结冰车头不断在后方以冰块及时封上漏洞。
无垠的防火墙内部编码层层叠叠，无穷的数据流以淡蓝色的外观从她身边划过，仿佛置身宇宙。
她被震撼得头皮发麻。
太酷了。
她会写病毒，修改核心管理命令，攻击防火墙漏洞，但她没有体验过这种“攻击防火墙”的虚拟现实。
双头汽车从防火墙的最后一道编码墙离开，平稳地驶出，防火墙冰块上的漏洞慢慢弥合、消失，仿佛从来未曾有过这样一个通道。
防火墙后是无数扇门，门上用金色的字体刻着编号，通往无数个数据库。
在这多如繁星的数据库中找到“仿生人研究数据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更何况这里还有巡游守卫。
在门里门外，巡游着好些穿着蓝色制服的哨兵，它们身材高大，装备齐全，随身佩戴枪支。这些哨兵的脸上都戴着面具，高耸的帽子上镶嵌着闪耀的徽章，战术靴在虚空的环境里踏出“夸”“夸”的响声。
“这是实时监控引擎。”
每两个哨兵的巡游区域内都矗立着一架自动发射/炮，底座由高强度合金打造而成，色泽冷冽，造型紧凑，漆黑的炮管可在导向装置的牵引下自由转动，快速准确地锁定目标。
“攻击查杀引擎。”
在梦核般充满光晕的天幕上，每隔十秒就会有两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撕裂明亮柔和的幻境，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庞大的眼珠通红如血，颜色近乎于黑红的鸽血红宝石，令人生畏。
巨兽从沉睡中定时醒来，它的目光遍察整个数据库。
“定时扫描引擎。”
在巨兽睁开血红的眼睛时，整个空间暗了下来，这时便能在各扇门前看到近乎透明的盾牌，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盾牌上花纹遍布，若隐若现。
“防御引擎。”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具象化为审判案卷的行为分析引擎等等守卫引擎。
程姰在空白网络站点里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怪诞而虚幻，若隐若现的恐惧，通向未知，仿佛没有尽头。
庞大的数据流是她无法想象的，每一扇门后面都有着无穷无尽的编码层和守卫编码的怪物。
好一会儿，她才从震撼中缓过来。
“我们得从加密通信隧道出去，主动暴露在这些守卫引擎下？”她问伏悯。
在封闭的双头汽车空间里，伏悯看向她：“如果是你，会怎么应对？”
程姰思考道：“编一个程序，让这些守卫引擎相信自己还在努力工作，修改它们的记忆，然后堂而皇之地打开每一扇门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会加固这个加密数据通道，在这段时间里，你抓紧时间试试。”伏悯递给她一个温和的眼神，示意道。
她暂时只想蹭着教授的光躺平，没想到他会把任务交给她：“我吗？”
伏悯：“你刚才在空白站点中的编码能力不弱，我想看看你的极限。”
程姰垂头丧气：“哦。”
“不会失败的，不管你的程序是否有效，我都会再做一层加密外衣。”伏悯补充道。
她放心了。
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去的双头汽车在防火墙边停留着。
伏悯用手触摸了一下车内的方向盘。
瞬时之内，双头汽车的影像再次清晰起来，流线型的车身在虚拟空间里看起来质地愈发坚固而明亮，这意味着这个加密数据通道被加固了，增加了一些时间上的宽容度。
程姰沉思了一会儿。
在离开加密程序的那一瞬间，她就得采取行动，同时击溃作为巨兽之眼的定时扫描引擎、作为哨兵的监控引擎、作为发射/炮的攻击查杀引擎，作为盾牌的防御引擎，以及此外其他的守卫引擎。
如果说防火墙的守卫程序是静态的，那么这些引擎对数据库的守卫则是动态的。
“教授，大概可以了？”程姰犹豫着汇报道。
伏悯看到她手上多了一把银色的弓箭，质地宛如皎月。
他注意到弓箭的颜色和他的头发颜色相近，更准确的说，她可能直接用取色器取了他头发的颜色后在心里编码。
他被这个无端的联想逗了一下，反应过来却觉得有些自作多情。
伏悯回过神来，继续观察她手上的武器。她的另一只手上握着满满一把箭支。
说是箭支，不如描述成“银线”更准确一些。这些箭支像光线般纤细，虽然在她手中只盈盈一握，但其数目却数不胜数。
“这叫什么？”他问。
“六脉神‘箭’。”她温温吞吞地说，表情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伏悯已经习惯她奇怪的取名方式，他挪用了她的说法：“它的‘属性’呢？”
“听说六脉神剑指哪打哪，但是手指头只有那么多，只有六脉——所以我就把它改成箭了。只要手指按到了所有的箭，它们就会拥有相应的剑脉，但是箭还是不够——所以我把箭设计成了光线。”
她语气和缓地解释道，仿佛在解释一道菜色，而不是在解释一种武器。
“我打开加密通道了。”他笑了笑。
他微笑起来漂亮得太过晃眼，她感觉到血条骤减，昏头昏脑地回答：“好。”
作为加密数据通道的双头汽车在瞬间消失殆尽。
在同一时刻，她张弓搭箭。
光线般纤细的箭支在紧绷着一触即发的弦上嗖然离开。
仿佛打开了丁达尔效应，在虚拟空间里打开了一条光线通道。
无数光线箭支从同一源头离开，划破虚幻空气，迅捷得轨迹历历在目。
穿透巨兽睁开的血红眼睛，穿透巡游的哨兵，穿透漆黑的炮管，穿透隐藏的盾牌。
箭镞闪着寒光，刺入每一个目标！
光线箭纤细无比，直达目标后仿佛无事发生，血红之眼依然缓缓转动，哨兵依然到处巡游，盾牌依然悬空浮动。
所有引擎都认为自己在运作，仿佛一切如常。
血红眼睛的视线扫过两个不速之客，哨兵拿着枪路过两人，却都无动于衷。
被修改的记忆和指令是实实在在的。
悄悄植入的程序骗过了所有守卫引擎，让它们以为这两位是家里本来就有的常驻客人。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手上散发着光芒，仔细一看，她从头到脚都被光体笼罩。
这大概就是伏悯教授提到的，他编码的加密外衣。
双重保障下，两人平安无事地从扫描引擎的巨眼下走过。
“做得很不错。虽然威域的员工内网不是深网，并不难攻破，但也不简单。”伏悯说。
“嘿嘿。”她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才刚接触虚拟空间，她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这次能成功大概率还是沾了教授的光。
忽然，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毛骨悚然。
难道还有她没有注意到的守卫引擎吗？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们？”她问伏悯。
伏悯：“虚拟空间里的其他来客看不到我们的脸，最多只能破解出仿真操控器的IP，还有加密外衣，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有事。”
她没再感觉到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松了一口气。
骗过数据库的守卫引擎后，接下来的步骤就简单得多了。
踹门——不是仿生人研究数据库——踹错门了，抱歉——礼貌关门。
踹门——不是——踹错门了，礼貌关门。
……
有些数据库里会有一些看守数据流的小怪物，用简单的等离子炮基本上可以解决，还用不上降龙十八掌这种复杂的体术。
在经过无数次踹门流程后，程姰和伏悯找到了通往仿生人研究数据库的那扇门。
门打开的时候，程姰再次出现了刚才被跟踪被注视的惊悚感，她往后望了一望。
没有人。
**
通往仿生人研究数据库的门打开了。
黑色烟雾中，披着黑色斗篷扣着帽兜的人影稍微清晰了一些。
帽兜的阴影下，白皙俊秀的面庞俨然是季溯清。
他缓步跟着程姰进入数据库。
虽然时间线不对，但他记得在上一世，程姰劫持了威域的仿生人研究数据库。
门后是一个展馆，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仿生人，有完全体，也有些只是仿生人的个别部件，有些甚至只是芯片。
季溯清等待着她的行动。
如果她果真出手劫持数据库，他不会再袖手旁观。
他一直跟着她，隐藏着自己的踪迹，从展馆的这头走到展馆的深处。
展馆深处的仿生人展览更少，只有一些破碎的数据流，淡蓝色的光芒像银河般流淌着。
程姰和伏悯在数据库里找到了联邦的秘密授权，那是一枚高悬在数据库回廊上方的金色徽章。
“居然真的有授权。”程姰多少有点失望。
联邦的仿生人研究禁令，原来只是明面上做做样子的禁令，实际上对于大财团还是网开一面，甚至给了免死金牌。
季溯清的双手藏在斗篷的阴影里，他在等待着。
如果她出手劫持数据库……
“回去吗？”伏悯问她。
“走吧，回去了。”她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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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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