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一时好奇，便仔细一瞧，没想到这棵孤树竟然是蓝桉树！
蓝桉树大都分布在广西、云南、四川等气候温暖的地方，在北方很少见。
暮沉好奇地问。
“哎，汪直，你家院子里怎么种蓝桉树啊？”
汪直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她，他没想到她一个草莽出身的杀手竟然知晓蓝桉树。
“你竟然知晓蓝桉树？看来你也不是个见识浅薄只知杀人无知草莽。”
被这般羞辱了，暮沉气得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这蓝桉树虽稀少，但却不是个好树。”
说着，她心中腹诽道：跟你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汪直：“怎么讲？”
“这蓝桉树啊，很霸道歹毒，在它身边不允许有其他植物生长.......”暮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汪直打断。
“不过，它这样霸道歹毒的一棵树，却允许一种红嘴蓝鹊的鸟儿栖息。”
暮沉一愣，她没想到他一个死太监竟然知道蓝桉树的‘歹毒’。
“哎？你竟然知道，那你还种这棵树？”
汪直看着那棵蓝桉树，淡淡开口。
“世人只看到蓝桉树霸道歹毒的一面，却未曾看到它也有温柔和爱的一面。”
暮沉满脸疑惑。
“什么？”
汪直解释道：“你看这蓝桉树虽霸道歹毒，不许任何食物生长在它身边，却唯独允许红嘴蓝鹊栖息在它身上，这不就是意味着：我可以对这世间万物冷漠歹毒，唯独把我全部的温柔和爱，只给予你一人。”
经他这番解释，暮沉恍然大悟。
“原来还可以这样理解。看来世人误解了蓝桉树，没想到它竟然是棵痴情的树。”
看着那棵在春风中轻轻摇曳的蓝桉树，汪直想起当初种下蓝桉树，就是因为蓝桉树这个特性：我的温柔和爱，只给你一人。
这让他联想到自己，世人都言他汪直心狠手辣，可世人却不知他也是个人，也有着温柔和爱，不过他的全部温柔和爱，只给他的心上人罢了！
走过前院，映入眼帘是曲折游廊，阶下是青石铺成的甬路，穿过两间垂花门楼，便到了内宅。
这一路走来，院中甬路相衔，院内绿柳低垂，花团锦簇。整个院落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格局偏向一般商贾宅邸的风格，不似高官贵族府邸的气派。
暮沉曾经逛过吉王朱见浚的府宅，那可是座七进七出的大宅院，相当气派，不能说是金碧辉煌，那也是雍容华贵。
朱见浚只不过是个尚未就藩也没什么权势的王爷，都能住富丽堂皇的宅院，而权倾朝野身为当今圣上新宠的西厂督公汪直，竟然住这般平平无奇的府宅，暮沉心中很是疑惑。
“哎，汪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跟我说实话，这里真的是你的府宅吗？还是你的别院？”
“当然是。”汪直墨眉微皱，不解的问：“你为何觉得这里不是我的府宅？”
暮沉解释道：“按照大明律例，商贾之家，只可修建三进三出宅院，王侯将相方可修建五进五出和七进七出宅院。你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督公，权势可以说是滔天，怎么着你也得住个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啊，怎么就住这般平庸的小宅子？”
汪直眼眸有些暗淡，淡淡开口。
“虽然本督有权势，但也不过是个内臣。本督既非王，也非侯，不是将，也不是相，你若知道大明律例，应该知道内臣不得在外置办房产吧？如今本督有这三进三出的宅院，乃是陛下赏赐，已属皇恩浩荡。”
他顿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府宅，悠悠的说道。
“你觉得本督这府宅平庸，可对督公来说，已是心满意足了。”
暮沉对上他的眼眸，发现里面少了几许方才在厂狱里不可一世的狂傲，多了些淡然惆怅。不知为何，暮沉心中油然对他生出几许同情。
她心中暗想：原以为我的人生够悲催了，无法选择，为了来世投胎成人，不得不进入这个坑爹游戏。无法选择，被迫成为杀手。又无法选择，接受灵魂交换。没想到他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也亦是如此。即便他权势滔天，那又如何？也是改无法改变他是个永远被人轻视宦官的命运，也无法享受王侯将相的待遇。
每个人心中都藏了很多心事，对于城府极深的汪直，亦是如此。
暮沉的无心之语，犹如一把钥匙，打开了汪直的内心之门。猛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向一个才认识不过短短一日的女子，坦露了自己隐藏多年的心声。
他有一种被旁人发现心事的慌张，赶忙结束这个话题。
“浴室到了，本督........本督去沐浴了。”
暮沉没有发现的他的异样，她想他既然去洗澡，自己也没什么事做，不如逛逛他的府宅。
刚迈开步子，突然，暮沉想到一件事。
“现在，他用的是我的身体，他去洗澡，那岂不是我被他看了个精光？！不行！我得阻止他，我不能让他白白占我便宜！”
暮沉转身也进入浴室。
此时，浴室内，汪直正在解着腰带，见暮沉走进来，他不解的问。
“你进来作甚？”
暮沉走到他面前，阻止他脱衣服的手，道。
“做什么？现在，你用的可是我的身体，你要沐浴，得脱衣服，那我的身体岂不是被你看光了？”
汪直手中动作一僵，是他疏忽了，忘了如今自己用着一个姑娘家的身子。
“所以你进来........”
暮沉打断他的话。
“我进来就是盯着你，看你是不是借着沐浴，偷偷看我的身体。”
汪直被她冤枉，顿时，心中不爽，语气不悦道。
“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就算你□□赤身.裸,体站在本督面前，本督也绝对不会对你产生丝毫兴趣多看你半眼！”
一个姑娘家被一个男人......不！一个不是男人的太监，这般羞辱，怎能不生气？
瞬间，暮沉怒火中烧，一把抓住汪直的衣领，怒吼道。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若是平时，汪直早已一掌拍死如此叫嚣的暮沉。如今灵魂交换，他得为大局考虑，只能压着怒火，忍下要杀人冲动，心平气和说道。
“........好了，刚才.......是本督说话欠缺，本督向你赔罪。”
从昨夜到今日，暮沉与汪直仅有两次照面，她知道汪直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家伙。如今，他居然向她道歉，让她有些吃惊。
暮沉一愣，心中暗想：这........这个死太监是吃错药了吗？竟然向我道歉？真是奇怪！
汪直：“你放心，虽然本督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但也知道礼义廉耻。自然不会借着沐浴来偷看你的身子，毁你姑娘家的清誉。”
说着，他两手一摊，瞥了暮沉一眼，问。
“可是，本督该如何沐浴？”
“这个.......”暮沉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法子，道：“有了，你闭上眼睛，我帮你洗，这样你就会偷看我的身体了。”
汪直无所谓道：“好吧。”
暮沉：“从现在开始，你闭上眼睛，我来帮你脱衣服。”
“好。”汪直闭上眼睛，展开双臂，让暮沉帮他脱衣。
没一会儿，衣服便脱掉了，此时，暮沉发现自己双臂上的淤青，想起昨晚汪直用瓜子偷袭自己，顿时心中不悦道。
“我好好的手臂竟被你打成淤青，你真是可恶！”
汪直冷声还击道。
“你应该庆幸，昨晚本督手下留情，否则你手臂不止是淤青，而是废了！”
暮沉气结。
“你！.......”
暮沉懒得跟他争吵，便扶着汪直，朝内室走去。
绕过屏风，穿过一道珠帘，映入眼帘的是浴池。
池四周边沿及池底是用玉石铺砌而成，仔细一瞧，竟然是汉白玉。浴池四角分别有四个玉雕白鱼，从鱼嘴里正往池中吐着水。而且池水中飘着红色玫瑰花瓣。
暮沉有些惊讶眼前之物，暗想：这个死太监也太会享受了吧？用这么金贵的池子洗澡，还用玫瑰花，真是奢侈！
她扶着汪直下入池中，而她则脱了鞋袜撸起裤腿，坐在池边，掬起池水，给汪直擦洗身子。
玫瑰花瓣的香味，悄悄溢入水里，使得池面芬芳徘徊，沁人心脾。
一盏茶的功夫，暮沉帮汪直洗好澡，扶着他走出浴池。
见一旁衣架上有睡袍，她便拿来给汪直穿上。
待衣带系好，暮沉开口道。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汪直睁开眼，瞥见放置在一旁的黑色夜行衣，想着这夜行衣沾染了厂狱的恶臭味，顿时心中很是嫌恶，便对外喊来侯在外面的小太监。
“来人啊！”
小太监进来对这顶着汪直身子的暮沉行礼。
“督公，何事？”
汪直指着夜行衣，嫌弃说道：“将这衣裳扔了。”
小太监暗想督公竟然和这女子一同沐浴，想来关系不一般，也不敢违背其命令。
“是。”
当小太监正要触碰那夜行衣时，却被暮沉阻止。
“不行！”
汪直不悦的蹙眉。
“不行？！为何不行？这衣裳已沾染臭味，不扔留着作甚？”
暮沉赶紧反驳道。
“你懂什么！就算有臭味，浆洗一下就好了。我告诉你.......”
看到一旁的小太监，暮沉停下了说道。
“你退下吧。”
“是。”小太监躬身退出。
暮沉：“这可不是一般的夜行衣。而是用上等的丝绢布制成，能防雨防雪。这可是我花重金制作的！”
“不扔就不扔呗。”汪直也懒得跟她争执，反正那脏臭的夜行衣又不是他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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