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爱自己,再如何真正被别人爱。
吕殊尧很想知道,因为他很想成为这样健康、完整、透彻的人。
尽管吕殊尧忘了,因他穿过来后做的努力,无形中已经替苏澈月挡掉了许多灾难和恶意。
寸步不离的陪伴和维护,豁出性命加快剧情进程,还顶替了原身反派这个大隐患,因为原身就曾在苏澈月下山寻医期间,四处教唆人对其百般阻挠欺凌。
苏澈月好像已经没有改变的理由了。
“我……我不知道。”吕殊尧想,他很快就要回去了,回到原来的世界,他很有可能就还是那副表面笑嘻嘻,内心却荒芜一片的死样子。
“你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苏澈月没有听出端倪:“嗯。”
他不知第几次绾他的头发,苏澈月不禁笑了:“耳朵和脖子已经全露出来了。你还想看什么?”
他一笑,凤目弯的越发狭长,下眼皮褶起薄薄一层,像两尾饱满的桑蚕在动,钻得吕殊尧眼睛痒。
有了这一笑,吕殊尧忍不住想,似乎让他现在马上离开这件事,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出了东厢,最后再去与何子絮道别。
何子絮听了陶宣宣对他说的话,从惊讶到领会:“是吗……”
吕殊尧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身是伤,就能留……”何子絮抬头看吕殊尧。
一身是伤,就能留住他吗?
“什么?”
何子絮想起苏澈月后来那句“不必放心上”,便摇头:“没有,二公子没说过什么。”
“算了。”吕殊尧无奈极了,“他心思极少与人言,我有时都要猜上几日才能懂,你又怎会知道。”
“阿桐的事,可审出什么眉目?”
“家中母亲病重,他又得知府中家仆满十六岁便要被遣散出府,担心无处可去,没有生计来源,母亲性命难延。”谈及此,何子絮有些自责,“是我那日没同他说清楚,他母亲的病,何府不会坐视不管。恰逢此时二哥出现,他便另择其主了。"
吕殊尧想了想,“那夜你不肯吃夜眠丹,我见陶姑娘罚他跪。”
何子絮叹道:“昼昼挑进府的都是穷苦人家孩子,给的佣钱也优渥。可她的性子你知道,尤其是涉及到我……”
“那夜的事,怪我不好。”
吕殊尧能理解。
“那么为何又必须要在他们十六岁以前遣散出府呢?”
何子絮笑了笑:“昼昼说姑娘家力气弱,照料不好我,府里只收男仆。十六岁以后要离开,是我的私心。”
吕殊尧似懂非懂。
“你不明白,是因为你尚未有你自己的私心。”何子絮靠在床头,面容虚白而沉静,“或者说,你尚未看清自己的心。”
他见吕殊尧愈加迷茫,友善而失落地笑道:“昼昼说的没错,你离开是对的。人心似悬日,有时候离得太近,反而什么也看不清。”
“我是没有看清的可能了。希望下次再见,你能告诉我你的答案。还有,”他微眨了眨眼,“能听见你叫我一声‘子絮’。”
吕殊尧会心:“我会努力。”
他会努力找到救他的办法。
离开何府时他轻装便裹,才发现没有了苏澈月在身旁,他第一次感到路空风凉,风花雪月,尽显多余。
他记起来,自己本就不是个爱上路的人,更不消说冬日鲜有丽景。
还好再来时,会是春天。
吕殊尧长腿一迈,出门左拐,大步流星,然后——
走丢了。
形如前述,何府幽僻,来时有陶宣宣领路,他只管顾着轮椅脚下,没怎么对路标。
只能硬着头皮,一顿走街串巷,又走到了瓶泪树下。
白日看与夜晚看不同,此树如伞阻断背后苍山雪天,坠满了大大小小青翠欲滴的葫芦果,像伞下流珠一个挨着一个,甸甸如实,风过而不晃。
正月还未过完,树下熙熙攘攘,瓶鸾小镇的人们都趁着佳节吉日聚过来,手捧珍藏了一年半载,才装满眼泪的葫芦果。
排着队再挂回到树上,许下美好祝福或心愿。
人最容易被群体影响,与群体共情,此情此景之下,吕殊尧即使再主张“破除封建迷信”,脚步和眼神还是一齐柔软了下来。
“哥哥!”
吕殊尧低头看去,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一手拉他袖衣,一手抱着只开口小葫芦,两端系着粗麻绳,里头有泪光莹莹。
“什么事呀?”吕殊尧想蹲不敢蹲,生怕一动作,就引得那葫芦里的无价之水洒漏而出。
“你可以帮我把我的瓶泪挂到树上吗?”小男孩仰着小脸,“我太小了,挂不上。爷爷生着病,爹爹娘亲都不在家,没有人能帮我。”
吕殊尧一听,心里不是滋味,问他:“如果我帮你挂,你的愿望会不会就不灵了?”
小男孩信之凿凿,“不会的,我每次藏眼泪都来这里,瓶泪娘娘会记得我,一定会记得我。”
吕殊尧轻轻抬手,摸摸他脑袋:“好,哥哥帮你挂。但是你要答应哥哥,以后每次再来装眼泪,记得回家泡个热汤,好好睡一觉。”
小男孩问:“为什么?”
“因为……瓶泪娘娘喜欢到梦里去看香喷喷的小人,她会记你记得更清楚。”
“我知道了!”他连连点头,举起他的葫芦,“哥哥,给你!”
吕殊尧小心接过,手掌盖住瓶口,脚下一点,腾空上树。
他在密密麻麻的瓶泪里找了个不那么逼仄的位置,低头问:“这里可不可以?”
“可以哥哥!”
吕殊尧手脚麻利,将葫芦口两边的麻绳牢牢系在枝干上。
不经意间瞥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小字:希望爷爷早日起床,爹娘早日回来,他们可以坐在一起,吃光我做的饭。小锦儿。
“好了。”吕殊尧轻声说。
“好俊的公子,外面来的吧?”
吕殊尧循声,在他右上方还挂着个英气的中年男人,皮肤被瓶鸾的终年高阳晒得通红:“你长得好看,瞧着贵气,功夫也好,这样的人也会有实现不了的心愿吗?”
吕殊尧赧然:“其实——”
“劳驾往旁让去一让,我好下去。”
吕殊尧应了一声,侧身一转,坐到更远些的粗干上。
“多谢!等芸娘带我儿子回来了,请你到我家吃饭!我儿子现在应当和你一样大啦,也应当和你一样俊俏……”
吕殊尧礼貌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架着长腿,往一旁张望。
忽然间,他愣住了。
一行瓶泪坠在他身旁,错落有致,翠翠郁郁,被冬日的太阳漫照生光,有些刺眼。
……是看错了吗?
他心受撼动,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另一边,依旧是一样的瓶泪,一样的字迹,一样的愿言。
一样的名字。
前后左右,新新旧旧。
——期子絮千岁,无岁不逢春。
陶宣宣。
想多了,根本不可能挨得到两个月(bushi
“无岁不逢春”出自晚唐诗人李远的《翦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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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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