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的视野里，凭空亮起一块面板，上面显示出一串硕大的血色数字：-100。
这“-100”还很贴心地，像电脑屏幕里的光标一样一闪一闪，生怕苏禾留意不到。
苏禾傻眼了，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啊？！
“寂玄！”她慌张回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寂玄早已站在了她的身后，一脸阴郁地注视着她，朝着她的后背伸出手来。
苏禾的脑子蓦地空白了，没等她反应过来，旁边突然传来几声大叫。
“啊啊！！”
几名灵剑宗弟子和上阳宗弟子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而他们飞往的方向，正是断崖！
“快拉住他们！！”林清舟惊呼。
但为时已晚，几名弟子速度太快，转眼间坠落断崖，消失在幽深的豁口处。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弟子跟下饺子一样，前赴后继地飞身出去。
苏禾听得耳畔尖叫声此起彼伏，脑袋开始阵阵发晕，周身的嘈杂也开始逐渐远去。
“来，宝贝儿子，吃鸡腿。”
“又是鸡腿，我不吃我不吃。”
“乖，听话，再不吃，就要被你姐姐抢走喽。”
“苏禾，你看看你长了副什么鬼样子，别给我出去丢人！”
“苏禾啊，爸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也要认清现实，你脸上这么大一块烫伤疤，以后想要嫁人都难，将来还不是得依靠你弟弟？”
弟弟……
爸……
妈……
晕晕乎乎中，苏禾听到几句熟悉的声音自遥远天际传来，眼前仿佛出现了爸妈的身影。
他们满脸都是看向孩子时，流露出来的慈爱笑容，只是那笑容朝向的是弟弟，不是她。
她像过去一样，努力地奔向他们，不求分到一星半点的温暖，只求爸妈能多看她一眼，而不是当她不存在。
或许她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爸妈终于发现她的存在了，愿意朝她看过来，并向她伸出手。
她心生欢喜，同样伸手去够，想要抓住这一束生命中难得出现的光亮。
谁知在即将触到之际，面前慈爱的爸妈竟突然变脸，趁她愣神的工夫，用力推她一把，将她推落至下方的万丈山崖。
苏禾一个失重，猛地惊醒过来。
刚才，是梦吗？
梦境与曾经的现实交叠，竟产生了几分荒诞之感。
苏禾闭一闭眼睛，平复下心绪，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仰躺在一处地面上，四肢酸软无力，跟刚跑完一圈马拉松一样。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禾脑中乱糟糟的，茫然地望着头顶上方。
上方有大团大团的黑影掠过，只偶有空隙闪现，让她得以窥见天穹上的幕布。
已经入夜了，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暗得令人压抑。
苏禾揉揉脑袋坐起身，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慢慢拼凑起来。
她记得自己先前跟随林清舟等一众仙士，上到黑水山山峰清除魔气，后来混乱中有不少弟子接连掉落断崖，寂玄还企图对她出手……
寂玄……
想到寂玄，苏禾就心梗。
逆徒啊逆徒，这个逆徒，还没到大结局呢就敢欺师灭祖了，所以她现在是被寂玄推下山崖了？
错不了，头顶上方掠来掠去的黑影就是魔气。
这下完蛋了，必须得尽快找到大部队，跟大部队会和才行。
苏禾两只手撑住地面，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一个冷不防地，指尖触到一抹冰凉。
她心生疑惑，转头朝身侧看去。
身侧的地面上躺了一团暗影。
苏禾借由天穹照下来的夜光，很快认出了那团暗影的穿着。
一袭玄色衣裳，是寂玄。
“你、你怎么也下来了？”苏禾错愕，眨巴两下眼睛，坠崖前的记忆随着寂玄的出现，变得越发清晰。
好像……寂玄是有意想推她下来，不过并没有真正碰到她。
再结合其他弟子坠崖，以及自己坠崖前听到和看到的画面，一个书中情节点慢慢浮现出来。
她怎么忘了？仙门弟子在魔气中待太久，道心会受到魔气的影响，扰乱心志，怪不得众多弟子坠崖，恐怕都是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没能敌过去。
包括她也一样。
“寂玄，寂玄？”苏禾爬去寂玄的身边唤他，“你快醒醒。”
不会摔死了吧？
不会的，寂玄可是书中的大反派，哪能这么轻易地死掉？
按照小说惯用套路，主角和重要的配角掉下山崖，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死不了。
苏禾只得继续呼唤寂玄，但寂玄依旧醒不过来，反倒是额头上，冷汗冒得越来越多。
糟了，这是还陷在心魔里出不来。
苏禾赶紧翻翻乾坤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丹药或是法器什么的帮他一把。
正找着，身侧的寂玄突然睁开眼睛，倏地抓上苏禾的手腕。
苏禾被抓得猝不及防，痛感袭来，倒吸一口凉气：“你总算醒了，快松手！你抓疼我了！”
寂玄意识涣散间，只觉得耳边一直有人在喊他，喊得他头疼。
他被迫清醒，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苏禾那张皱巴巴的小脸，逆着夜晚微弱的光，一双杏眼亮如星辰。
【系统提示：检测到寂玄感化值上升 3……】
【系统提示：感化值上升 3……】
【系统提示： 3……】
【 3……】
系统一连串的感化值提示再度冒出来，最终停留在“-87”这串数字上。
苏禾的心情简直跟坐过山车一样，看来先前感化值狂掉，是因为寂玄的心神受到了魔气影响。
真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前功尽弃了呢。
“师尊为何在此？”寂玄问。
苏禾听得来气：“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掉下断崖了呗，来你快点恢复恢复，然后捎上为师，咱俩一起飞上去。”
飞上去……
寂玄望一眼上空：“师尊未免太看得起弟子了。”
就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两侧全是笔直的断崖，这高度哪怕长了对翅膀，想上去都困难。
苏禾却仍是对寂玄抱有极大的信心，身子前倾，凑过去道：“小玄玄你忘啦？你可是苍龙，遨游天际的龙，你要相信自己。”
哪知寂玄听后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讽刺：“龙？”
倘若在此之前，他有好好修行，如今这区区崖底，对他来说自不在话下，但……
寂玄认命地躺回去，抬手将胳膊枕到脑后：“弟子伤势未愈，所以只能劳烦师尊，陪弟子一同葬在这里了。”
不不不……
苏禾听得牙齿直打颤：“别、别这么说，什么葬不葬的？太晦气了，为师觉得啊，咱俩还能再抢救一下。”
没到绝境就放弃，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麻溜地起身站直了，四下打量周遭的环境。
“原来师尊也怕死。”寂玄自下而上地望着苏禾。
苏禾裙裾飘飘，后背乌发垂落下来，被夜风勾着，不管上方魔气如何地遮蔽苍穹，她转来转去，于黑暗里始终不肯放弃寻找出路。
“我跟你说啊小玄玄，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放心，有师尊在，师尊一定带你出去。”
就算她不行，还有男女主嘛。
书中男女主在崖底共度了一个感情升温的夜晚，第二天把原本封印妄幽的法阵重新补好，将漫天魔气通通绞杀了个干净。
想到这，苏禾双手叉腰，给寂玄注入信心：“你信不信，最迟明天，林清舟跟宁姐姐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又是林清舟。
寂玄的眸色霎时阴沉下来。
她果然还是那个一心痴恋林清舟，对其他人全都漠视的苏禾，既恶毒又蠢笨。
“嗯？你怎么不说话了？”苏禾坐回寂玄身边，“跟为师说说话嘛，这里这么安静，不说话怪吓人的，还是说你掉下来的时候身上受了什么伤？要不让为师……”
苏禾刚想说“要不让为师看看”，不料话没说完，躺着的寂玄忽然动了，伸手按住她的后背，将她的身体往下压，再一道灵力从另一只手中挥出，迅速击溃空中袭来的魔气。
苏禾听到动静慌忙回头，正好看到魔气被击溃的一幕，不由愣住。
寂玄竟然出手救了她？那如果刚才没有寂玄，她会怎么样？
想着，苏禾顿时后怕出一身冷汗：“小玄玄，谢谢你啊。”
小玄玄、小徒弟，她嘴里到底还能冒出多少个称呼来？
寂玄放开苏禾，往旁边挪一挪：“弟子劝您不要乱动。”
半空中肆虐的魔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禾偷笑，也挪一挪身体，拉近跟寂玄的距离，嘻嘻道：“这不是还有你嘛。”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苏禾觉得寂玄没有刚开始那么可怕了。
说到底，那个心狠手辣的灭世魔头，是书中到了后期入魔后的寂玄，不是现在的寂玄。
苏禾搜肠刮肚，还想说一些好听话来讨好自己的徒弟，抱抱徒弟的大腿。
她正要开口，寂玄却是脸色蓦地一变，额间再度沁出冷汗，一抹艳丽的红色花钿于眉心处若隐若现。
“你、你怎么了？”苏禾因他吓了一大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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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黑水山（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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