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升跪坐在蒲团上向泥塑佛祖拜了一拜,他不是虔诚的信徒,但他真心希望,如果有轮回,果果可以投生成一事无成也能衣食无忧的现代人。
“宿主!”
系统都快憋出赛博精神病了,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冒头——从行刺事件发生的时候它没能救下果果开始,它和宿主说的话就全部被无视掉了。
但它的救命功能只能用在宿主和大反派身上,它也没办法!
“虽然没能救下果果,但我联系了其他系统,经过匹配她已经被女帝系统接收了,虽然要经历磨难,但最终会成为万人敬仰、名垂青史的女帝。虽然她在这个世界算是夭折但是因祸得福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宿主不要难过,果果就是在这个世界长大也不会过得好,她知道自己绑定了女帝系统的时候可开心啦,一直说宿主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佛祖,我这儿还有录像呢,宿主你看吧,看了就不难过了!”
洛云升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想看那个录像。
他看着佛像,问自己:前世无法忘却的伤痛真的能被来世的好命治愈吗?他觉得不。
他重生到这个世界,但前世受的苦依旧盘踞在记忆里,没有一刻消散。但如果,果果可以,他会为她感到高兴。
但洛云升那颗复仇的心没有落下,果果将来做女帝是一回事,她死亡的血仇又是另一回事,仇恨和鲜血不会因为来世无虞就轰然消散。
孩子抱在他怀里,是他没有发现来人凶恶,是他没能保护好果果,他的过错,他必须弥补,无关乎其他。
苛责系统除了显得自己无能以外没有丝毫用处,洛云升对系统道:“谢谢你帮我定位雅沁轩里的那四个人。”
他一定会让他们和幕后指使者血债血还。
“多谢大师。”洛云升躬身道谢,转身出门。
外面还在指桑骂槐互打嘴仗的容渊和释法立时收声,看向他——才几句话的时间,怎么就出来了?
“我去换一件衣服。”
洛云升嘱咐容渊的态度过于自然,释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怕容渊觉得被冒犯突然发疯。他只是按照师父的要求不让容渊进去,可不想掺和进这两个一看就很复杂的人中间。
容渊见洛云升出来,也不再与释法纠缠,自然而然跟上去揽住洛云升的腰,直到把人扶上马车才问:“心里舒服点儿了吗?”
果果也算有了个好去处,洛云升那颗像石头一样沉到胃里的心稍稍浮起,轻轻“嗯”了一声。
他声音质冷,有时会叫人觉着清高,但轻声说话时那声音便软了三分,疏远劲散了,显出几分难得的亲近,听得容渊很是舒畅。
“把衣服换了吧,干干净净送她最后一程。”
容渊拿出早晨因洛云升不会穿而被抛弃的月白色直襟长袍放到自己身侧,手搭上绛色袍子领口的盘扣,食指微动,解开第一颗云纹扣。
洛云升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不似昨夜眼波流转、状若星河,理智让那双眸子染上层冷意,“我自己可以,不必劳烦王爷。”
容渊没松手,嘴上问着:“怎么忽然这么生疏?‘王爷’都叫起来了?”,手上却得寸进尺地解开了洛云升领口的第二颗扣子,企图用那张惯常冷酷带几分戾气,如今却遇水化柔显出几分温和的脸,迷惑他这总是对孩子格外心软的俊俏鬼神。
这确实让洛云升生得了些许安全感,但从来只有他迷惑别人,很少被别人迷惑,更何况,容渊这试图利用自己出色外貌做点什么的手段,在他这个熟手面前简直幼稚得可爱。
洛云升再次强调:“我自己换。”
容渊解他扣子的动作停了,看他良久,最后才仿若无奈地弯了下唇角,笑意转瞬即逝:“好吧,如果还有哪里不会的,记得叫我。你我成了婚便是一家人,你虽有能,但既然你决定待在我身边,想必我对你也有些用处,某些时候,也可以试试依靠我。”
他这温柔不似伪装,人死过一次,失败过一回,有机会重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反思。
容渊反思了一天,觉出自己过去似乎因为太过冷酷错失了许些机会和人脉,便觉着这脾气该改一改,至少该收敛些。
对洛云升,他收敛脾气的意愿就更强烈些。
肌肤之亲也好,鬼神之秘也罢,他容渊本就不是会把一碗水端平的人,既心知自己对洛云升有所偏爱,便大大方方将这份偏爱表现出来。
洛云升愿意接着便接着,不愿……也得接着。
容渊不知道这是高高在上俯视般的给予,只觉得自己所为都是在对洛云升好。
殊不知,洛云升的前生与他刚好相反。
洛云升的母亲出身农村没什么见识,却是一个典型的长姐性子,十分要强。
为了出人头地,她将希望寄托在挑选男人身上,想尽办法追求五里八乡唯一一个研究生,并与其在未婚的情况下生育了洛云升,以期用孩子来拴住这个前途无量的男人。
事实证明,她眼光很好,男人确实发了家,只可惜发家后另娶她人,她非但没能享受到应有的富贵,还让自己的孩子成了没名没分的私生子。
因着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洛云升从小到大所受的折辱比享受的富贵多得多,所以只要一眼,他便能从那些因着出生富贵便应有尽有的人眼中辨出傲慢的施舍。
就像他那愚蠢滥情却自以为魅力无限的父亲——每次给他抚养费都要在五星酒店订餐,带他享受一次他依靠母亲和自己绝对“无法触及”的生活,借此暗示他、警告他:你要听话,要乖巧,将来要能让我拿得出手,才配从我手中拿走这笔抚养费,才能养活你那个目光短浅、脑袋愚笨、对你丝毫没有帮助的妈。
洛云升恨极了这样的人,看到,就恶心。
哪怕容渊是无意的。
但那高高在上的俯视本就不会明晃晃地显露出来,它像地上永远擦不完的灰尘,微不可见却无处不在。
洛云升推开容渊的手,自己解开所有扣子,也不在乎他是想看还是想怎样,嘴角勾出讥笑:“容渊,我本来以为你与你那三皇弟有所不同,以为你会因为没有母亲照拂,吃过苦,会生出芝麻大点儿的同理心,收敛收敛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原来,我是我想错了。”
容渊表情一僵,唇线拉平,那点子温柔顷刻间消失无踪,连眼神都危险起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洛云升盯着他的眼睛,看进他眼底,质问他,“在想你贵为靖安王,你对我好我便该接着,就算不感恩戴德也该放低姿态接受你的‘照顾’。”
“你把我当做什么?”
“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还是一只虽然恼了会挠人,但只要挠挠下巴就会眯起眼睛享受宠爱的猫?”
“容渊,我再说一次——”
“我不喜欢被当成猫猫狗狗,也不享受所谓‘主人’的宠爱,你我之间要么相互照拂,图个合作愉快,要么趁早一拍两散,免得闹得太难看收不了场。”
叫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在马车厢里凝实,容渊一言不发地坐着,眼睛盯着洛云升,不知在想什么。
洛云升也不惧他深邃如渊,仿若化作实质戳在身上的目光。
有什么好怕的呢?
被一个人目的不明地盯着,总好过他因为找渣爹要抚养费,不得不在酒店陪他吃饭,结果被好事者拍下照片挂在学校论坛、贴在校内展板,污蔑他找老男人包养,所有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偏他为了那点抚养费不能解释,只能任由自己遭受侮辱来得可怕。
当然,纵使那样他也没觉得有多可怕,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在乎?
洛云升淡定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又一件件穿起,哪怕因为初次尝试系错一根带子,他也从容自若地解开再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若身边根本没有容渊这个人。
结果,那不听话的衣带脱了他的手,容渊伸手过来硬是帮他系了。
容渊伸手扯住衣带的时候,洛云升几乎以为自己会在马车上和他发生点什么。
还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洛云升想,其实作为反派容渊算是个理智的人,在这样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的年代,能靠意志力控制住下半身的男人是珍稀动物。
容渊替他系好衣带,又沉着脸检查了一遍其他地方有没有穿错,总算没发现其他问题,才逼到洛云升近前,以一个极危险的姿势警告道:“你自己说是来帮我的鬼神,我既然认下了,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和我一拍两散!”
洛云升:“……”
狗男人,赶紧滚下马车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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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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