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医院，门前的喷泉池依然持续的洒落着水花，阳光照进弥漫开的水雾中，反射出多彩的虹。
从住院部顶楼的VIP单人病房往窗外俯视，能看到更多，比如喷泉中心的水柱一节节往上升，升到顶端后骤然下坠，循环往复。
病房里，新婚的夫夫前来看望。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艰难的朝两人点头，“总算是看到你们了，小宝结了婚我也就能放心走了。”
“别这么说。”小少爷不知所措道，手指无意识的蜷缩起来。
多年的感情还在，可经过祖父于婚事上以股份为饵的隐晦胁迫，他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了，说到底，哪一个才是祖父真正的模样？
少年心思全写在了脸上，时老爷子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现，继续道：“关于孩子你们有什么打算？年纪不小了，总要后继有人。”
时重觉得有点恶心，张了张口又闭上，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一边的轮椅上，沈宴之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年，他刚刚知道了父亲的出轨，从母亲精心营造的温室中醒来，可罪魁祸首却全然不觉得有问题，依然摆出好父亲的模样，甚至毫无顾忌的带着情人到家里，问他喜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姐姐。
那个时候，他在期待什么呢？
下一秒，正如鲠在喉的时重突然被握住了手腕，他慌了一下，不知何时握成拳头的手松开，甩了甩，然后又被捏住了指尖。
小少爷耳根发烫，悄悄瞪了一眼旁边的狗男人，但压抑的情绪却放松了些。
于是，病床上，老爷子告诉他们就算是同性结婚也得给他生孩子，给两人科普繁殖癌的患病方案，总结反正你们是联姻，彼此接触不多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正好两人各自生一个一起养，说不定孩子养着养着还能养出感情来。
病床边，两只小学鸡则在他的教训下悄咪咪玩手指，自以为秘密的做着小动作。
突然，上头老爷子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像是察觉什么，话到一半卡住了：“……你们在干什么？”
时重微妙的僵硬的一下下，社死啊，怎么有种高中早恋被教导主任抓到写检讨叫家长的羞耻感，明明大学都毕业了，还能重温青春可真是……MMP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猛得抽出被某人捏在手里的指尖，他佯装若无其事的问：“爷爷，怎么了？”
老人中气不足的吼了一声：“我说的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时重敷衍的点头，沈宴之暗自失笑的配合点头。
“嗬嗬~”气狠的喘息了两声，老人向旁边让出病床位置后一直没开口的管家示意，“小胡，把那个小丫头叫来，快去。”
胡管家无奈的避开小少爷询问的视线，嘱咐了护工几句，护工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这让时重生出不详的预感，只是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不愿进行恶意的揣摩，相比之下，沈宴之接触多了这种沈天霖式自顾自安排别人人生的大家长，立刻猜到了什么。
时老先生肯定是先斩后奏，把已经找好的给小少爷生孩子的女人叫来。
面对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所以他熟练的换了个赛道，拉着时重的袖子，无声做着口型：“要不要和我私奔？”
时重一愣，虽然私奔这种说法有点奇怪，可面对现在的祖父，他实在是很想逃跑啊。
看出他的动摇，沈宴之勾起嘴角，装模作样的快速说道：“阿重，老爷子有客人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待客了吧。”
明明是疑问句，却用了称述句的语气，趁着老人没反应过来，他拉上时重就直接操纵电动轮椅往外行驶。
时老爷子正要开口阻拦：“等——”等，先别走……
但沈宴之动作太快，而且边跑路，边说了一大串话把老人想说的都堵了回去：“老爷子再见，好好看病我们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一直到跑出病房，他才住了嘴，老爷子竟然从头到尾都没能说出“等等”的第二个字！
“砰”病房门被大力合上，一起“私奔”出来的两个人同时大口的喘气，喘着喘着，他们互相对视，眼眸明亮，有种砸碎枷锁、豁然开朗的畅快感。
——有点爽，不，是非常爽。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总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欢乐，最后干脆就在医院走廊这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巡房的医生从某扇门里出来，听到他们的笑声提醒：“两位先生，这里是医院，请勿喧哗。”
“啊，抱歉抱歉。”
时重边笑，边不好意思的朝人家颔首致歉，推着沈宴之的轮椅去了楼梯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压低了声音再度笑了开来。
与此同时，随着他们愉快的“私奔”，病房里，气氛却陷入了风雨将至的压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户外的喷泉池的水柱已经经历了许多次的升落循环，终于，胡管家打破了此刻的沉默：“老先生，小少爷只是有些调皮。”
气氛骤然一松。
“当然，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时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扯开了嘴角，“施茵茵太宠他了，也难怪，小孩子嘛，都是喜欢糖果和蛋糕的，只有长大了才会明白，什么才能真正填饱肚子。”
什么是糖果和蛋糕？什么又是真正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而大炮的铸造需要相当的时间。至少，不仅仅是从慈心医院回到时家老宅的这点。
当然，从日常生活的角度，这点时间也不短。
事实上，黑色商务车重新驶完这段路程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阳光灿烂的金色也染上了昏黄。
车子在门前停下，时重出来绕到后面，从后备箱取出折叠式的电动轮椅，展开，推到另一侧的车门口，然后指节敲击半开的车窗，哼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打开……”
里面的人微笑起来，推开车门：“辛苦阿重了。”
“也没有啦。”很好哄的小少爷被鼓励到了，很想继续做些什么的他稍一俯身的靠过去，一只手插入沈宴之的腘窝，就是膝关节后方，另一只手的胳膊撑住对方的肩背，然后揽住后腰，把人拦腰抱起，并小心的避开头顶放到轮椅上。
怀里的触感很瘦，能摸到骨头的形状，中间体力不差，有余力的时重甚至还忍不住颠了颠，嗯，果然很轻，有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
虽有心里准备，但被动的悬空还让沈宴之有点紧张的抓住了近在咫尺的手臂，直到被放下来才松开：“抱歉，我抓得太紧了，疼吗？”
“没事。”时重摇头，可能是担心对方内疚，也可能确实是心头发软，便补充道，“不过这样的沈先生挺可爱的。”
沈宴之张了张嘴想反驳，又觉得小少爷只是随口一说，犹豫后半路改口：“沈先生这个称呼是不是太生疏了？”
“好像有点，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时重调整了一下位置开始推轮椅，听到他的话考虑了下，认真的点点头。
啧，他们现在的关系，近不近，远不远的。
想着想着，伴随轮椅滚动的声音，两人穿过了老宅屋前的庭院。
“难道也叫你，宴之哥哥？”
到了门口的位置，时重想起了昨天某个小情人的叫法，玩味的反问，只是刚说完就觉得受不了，简直鸡皮疙瘩掉一地。
沈宴之先是宕机了半秒。
再一回味，唔，如果他的小少爷真这么叫的话……好像还不错？
他有点被蛊惑到，心头微微悸动，只是看到小少爷脸上那不加掩饰的抗拒，只能遗憾的换了个口风：“随便你怎么叫吧。”
“哈哈……”时重歪着脑袋笑了起来，开玩笑道：“那叫宴宴？宴之？之之？”
看着他笑嘻嘻的样子，一向能伸能屈的黑心狐狸干脆摆烂，只管哄人：“都可以，阿重想怎么叫都行。”
时重有些得意，又很快反应过来：
一个称呼而已，就那么高兴？
但想归想，他还是按耐不住满腔的愉悦，嘴角笑意压制不住的溢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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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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