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晚曾意外见过庶弟谢宴之的尸身。
彼时,曾经风光霁月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一袭破碎的烈焰红裙,沾了血的面纱上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现场画面一度是谢晚晚午夜惊醒的噩梦!
当下,跨过客堂的门槛,乍一眼看到对面的红裙少女,明明还是青天白日,她却不由一阵心悸惊惧。
像!
太像了!
少女雪肤鸦发,面纱遮挡,红裙烈烈,简直和当年死在冯家庄子的谢宴之一模一样!
正心神动摇间,一行人中为首的宁娘子迅速向前一步,主动行礼,声音清脆:“青衣卫使宁素心见过沧澜道子。”
“不必多礼。”时重拱手回复,“那祸乱一地的孽畜是只山虎,已然伏诛,后续劳烦宁卫使回去后向镇魔司报告。”
“还望道子放心,下官明日就动身处理。”
殷勤应下后,宁娘子目光移向一旁气息异于常人的谢宴之,瞧着像家眷,但没听说沧澜道有道子大婚的消息啊。
便试探提起,“不知这位夫人是……?”
“这是燕燕,我的道侣。”时重笑着回答。
法侣财地,其中道侣是个很微妙的称呼,可以是师门同道,也可以是亲人、爱人,总之,只要对修行有益都可以算在里面。
这番对话打断了谢晚晚惊疑未定的心绪。
回过神,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客人席位上的少年。对方仿佛挣脱了时间的束缚,仍旧是多年前的模样。
谢晚晚藏得很好的怅然并没有逃过谢宴之的视线:
啧,直接忽视了自己,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吗?我的好姐姐,原来你这么在意时公子啊。
一切都有条不紊,以谢晚晚为突破口的计划发展顺利,他应该高兴才是。
面纱的遮掩下,谢宴之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可没能真笑出来,只觉有种如鲠在喉的心塞,找不出多少复仇有了进展的畅快得意。
许是这些日子孤男寡男的相处中,两人真培养出了一点心有灵犀的默契,几乎在谢宴之心情低落下来的同时,时重就敏锐的察觉到了。
虽然不解缘由,但他很有爱护自家娘子的意识,当即结束了和宁素心的商业互吹,转头看过去:“燕燕,可是觉得无聊了?”
“有点。”谢宴之隐晦的注意着谢晚晚,随口应了一句,便继续发挥之前粘糕精的人设,“您都好一会儿没理我了。”
简单朝宁卫使颔首致歉后,时重立刻转而开始安慰他:“这边已经谈完了,就是关于我之前受伤的那个任务,主要方便镇魔司那边录入档案。”
谢宴之紧张的问:“你想起来了?”
“近期的还没全想起来。”时重摇了摇头,侧身同他耳语,“不过作为任务目标的那只山虎被诛杀后,被我抽魂封印在本命灵植里,所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录入档案了。”
“那就好。”谢宴之暗暗松了口气,一语双关的回应。
安下心来,他这才注意到,随着两人的距离这么一拉近,谢晚晚明显控制不住的露出异样——纤纤玉指将手帕绞成一团。
而她的夫君——那位一向细心谨慎的太守江尚却从头到尾视而不见,完全没有对对时重或者谢宴之生出敌意。
——看来是不会有任何主动的针对了,真棘手。
谢宴之一边忌惮的思忖着,一边趁着时重的靠近,主动攀上他的肩,仿佛撒娇的宠姬般嗔怪:“公子的事儿究竟忙完了没有啊?赶了这么久的路,我都好累了。”
“已经处理好了。”时重早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亲昵缠人,再度歉意的朝众人笑笑,就直接把人抱到怀里,轻拍背部,温和的哄了起来,“你之前一直没休息,现在既然累了那就睡吧,等会儿我抱你去休息。”
被这么一哄,谢宴之倒是真有些困倦了,捂着嘴打个哈欠,整个人不假思索的蜷进了对方温暖的怀里,还不忘依赖的蹭蹭鹤氅领口。
很熟练,透着不言而明的亲密。
见此,宁卫使随意找了个理由识趣告辞,带着江家夫妇离开,谢县令则指使仆从领时重他们去往客房,并同幕僚辜某一起退下。
抬高腿跨过门槛前,幕僚没忍住回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里头的几人,突然就一拍大腿,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辜某想起来了,那位……那位时公子的夫人分明是和幕主谢县令已经出嫁的女儿,也就是太守夫人谢晚晚有七分相似!
……
到了待客的院子,时重横抱着谢宴之进屋,打发了仆从去备些好克化的点心,就把人放在了床上。
一路颠簸过来,谢宴之已是半梦半醒了,被放下的时候,还迷迷糊糊拽着他的袖子不放,嘴里嘟囔着“我的”“不许抢”。
时重扯了扯,袖子没扯出来,反而把自家美人折腾得有点睡不稳,只能无奈的笑了笑,解下鹤氅代替自己塞进他怀里,最后轻轻帮着掖好被褥。
嗯,这下睡也睡安稳了,眉头也舒展开了。
又细细观察了会儿谢宴之现在的模样,时重才起身坐到一旁的书桌后,从芥子空间找了本沧澜道的经书定心看了起来。
经书是不知名的绢帛材质,手指点在上面会有过去记录的阅读笔记浮现,偶尔有了的感悟,他也会用特殊墨水添加新的内容,写完后字迹会和之前的笔记一样迅速隐没。
书渐渐看得入了神,直到一个半时辰后,肩头传来谢宴之好奇的询问:“这是公子修行的功法吗?”
“嗯,属于其中理念部分。”时重点头,伸手把搭在肩上的人揽进怀里。
谢宴之可能还没彻底清醒,少了伪装,被突然抱住有一瞬的不自在,手下意识按住对方的衣襟,但很快反应过来,没推拒,而是抓着靠了过去,
时重顺势收紧手臂,手指亲昵的点了点对方的眉心,同时输了些许法力作为补充调和后,开口问:“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现在离哺时还早着呢,要不,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谢宴之靠在他的怀里,说不清真假的抱怨,“公子,你说我究竟是多没存在感,才会死得这么干干净净,在自己家连一个人都没认出我来?”
这话印证了时重的部分猜测:“谢庸正是你亲父?”
“呵。”低笑一声,谢宴之点头又摇头,“不光是他,便是口口声声疼爱我的姨娘也欣欣然将我送上了一条死路,他们不喜我,你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失忆的人总有恢复的那一天,现在问这些究竟有什么意思呢?可谢宴之还是问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开口。
“公子,你喜欢我吗?”
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眼底似空茫哀戚,大概铁石心肠的人也狠不下心吧,至少时重说不出否认的话。
但若说喜欢……
他不知道自己失忆前是否喜欢,但从他新来至今一旬未满,实在谈不上情意来。
谢宴之迟迟没等到回答,心头一酸,却紧紧抿唇不许自己泄露出脆弱的情绪。
或许是出于假作倾慕的人设,他坚持没多久,就放纵的低头,前额靠在时重的脖颈上,指甲嵌进掌心肉里,无声的发泄着委屈。
似真似假,倒真像是被辜负了的痴情美人儿了。
时重叹息一声,拥着人温言安慰:“燕燕,我很抱歉,但我是真不记得了,若直言喜欢岂不是虚情假意的欺骗?那样你恐怕又得生气了。”
瞧这话说得,左也生气,右也生气,倒好像他谢宴之是个无理取闹的性子似的,真是越想越不爽。
遂,怒而开口:“可你连说假话哄哄我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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