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身体里涌上一股暖流，紧缩的瞳孔骤然放大，耀眼的红芒瞬间覆盖整个瞳孔，随后迅速淡去，只余下妖冶的红色瞳孔。
倒映出妖兽身影的瞳孔细微地颤动了一瞬。
妖兽高抬头颅，重重落下犄角，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绡虞站在那，眼里只有妖兽。
此刻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她要活下来。
就在那沉重的半米长的犄角要砸中绡虞的身体时，一股异香自绡虞身上徒然爆发，顷刻之间弥漫整个院子，包围住妖兽。
若是有亮光，还能看见淡淡粉色云雾。
这股携带异香的云雾将妖兽包围，仿佛有股强大的力量将妖兽四肢与头颅捆绑，猩红的眼睛闭上，妖兽整个身体呆滞了一瞬。
只是这短短一瞬，绡虞泄力一般倒地，眼眸暗淡下来。
端木颖已经带着女孩跑出几米远，鼻尖吸入异香，浑身一软，脚下没了力气，差点跌倒。
她回头朝绡虞的方向望去，看见熟悉的人影后脸上立刻浮现欣喜。
“师尊……”
可下一秒，她看到来自闻钰极为恐怖的眼神。
玉箫化为碎片将妖兽削成碎块，落到地面化作沙，却无法再恢复。
血色碎片组成剑，直指端木颖：“你方才在做什么？”
端木颖慌了一瞬，直到怀中女孩的抽泣声将她唤醒。
“刚才事态危急，我要是不把那只妖推出去拖延时间，我和这个女孩都会死。”
端木颖没觉得自己采取的应对措施有什么问题。
她刚说完，闻钰还没动，就听见一个还在发抖的声音响起：“那我呢，我就不会死吗？”
视线一低，看见那只没死的妖站起来，再次开口：“你凭什么推我。”
“凭什么以我的命为代价，换你们活。”
绡虞之前的确想救女孩，但那也是能确保自己存活的基础上，施以援手。
她穿来这个世界才一天，自己都没能确保能活下去，凭什么要为别人送命。
端木颖睁大了眼，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话。
“因为你是妖啊。”她咽下口中的血，将女孩放下来，以剑撑地缓解背后伤痛，脑中闪过妖兽杀死女子的画面。
“你不死，谁死。”
这句话如同一把巨锤，狠狠敲击绡虞大脑。
曾经的美梦被打破，她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妖——是人们避之不及又人人得而诛之的种族。
可她只是被无辜扯进来的人，她不是妖！
“但我从没害过人，也从未想过要用别人的命，来换取自己求生的路！”声音特地强调“我”字。
绡虞愤恨出声，眼前忽然一晃，视线模糊起来。她使劲眨眨眼，觉得整个人在晃动。
“再有下次，”绡虞声音还打着颤，却竭力控制：“你小心点。”
即便是放狠话，也只会挑着没那么有攻击性的话说。
说完，她捂着脑袋冲进还算完好的房屋。
背影看起来很虚弱。
闻钰分神看了一眼，让端木颖将女孩送回房间，再来南城毁房间找他。
将院内狼藉清理完，闻钰神色淡漠地扫过没了生息的镇民，将尸体全都并排放置好，再上楼。
漆黑的房间内端木颖早已在那等候，没见到南城毁的身影，焦急等待闻钰到来。
就在她与闻钰一起看南城毁时，房间内突然出现禁锢阵法，困住了闻钰与南城毁。
她本想帮忙，突遭妖兽袭击，闻钰命她去救镇民。
看到女孩娘亲为了救女孩而死，那些被她尘封的记忆倾巢而出，对妖兽的恨与杀意瞬间到了顶峰。
当初，要不是这些丧心病狂的妖兽，她的娘亲就不会死！
方才是杀了那只妖最好的机会，却被她逃脱了。
那异香绝对是那只狐妖的天赋神通，威力居然这么大，竟然能使如此厉害的妖兽停滞几秒。
可惜，要是师尊晚来一步，那只狐妖必死。
端木颖思索间见到闻钰来，张口问：“师尊，师兄怎么不在？”
闻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端木颖：“你想杀那只狐狸？”
语气毫无波动，却听得端木颖立刻绷紧了身子，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慢慢涌上来。
她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闻钰，换了套说辞掩盖自己的私心。
“我们刚来，就有妖兽袭击，师兄出事，她肯定就是奸细，将我们的行踪传出去，好来伏击我们。”
“她是妖，我是在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话说到一半，端木颖看到闻钰瞥来的眼神，那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么恐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留她不杀是给你杀吗？”
冰冷的话从闻钰嘴中吐出，端木颖惊恐得立刻跪下来：“弟子知错。”
自从被闻钰收为弟子，她几乎很少见到他动怒，都快忘了，闻钰根本不是个大善人，收她为徒只是为了还人情。
是她得意忘形，竟然觉得自己能忤逆闻钰，在他面前做小动作。
闻钰食指敲了敲腰间血色玉箫，不耐烦地警告：“我留她自有用处，再动她，滚回你的岳徽宗。”
随即起步离开。
端木颖立刻失了魂。
她不能被闻钰除名。
爹爹好不容易请来了闻钰，有闻钰坐镇，宗门才不会倒。
闻钰要是将她逐出师门，与宗门断绝往来，没了天下第一剑尊，谁还会重视岳徽宗。
她一定要抓紧闻钰，绝对不能被逐出去。
端木颖双手紧扣，视线盯着门外漆黑的夜，将恨意与不甘藏起来。
若不是这只狐妖，闻钰怎么可能对她动怒。
现在杀不了，以后机会多的是。
只要是妖，必须要除掉！
浓稠的黑夜下，暗流涌动，异香逐渐消散。
闻钰去另外一间房找了一圈，没看见绡虞，便下楼去找。
与夜色一样漆黑的，还有他的双眸。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处处被限制的感觉。
背后之人掌握了闻钰的行踪，还提前布下禁锢阵法，早就等着他来。
刚破了阵法，就有魔将南城毁劫走，利用南城毁魔气复发干扰心智。
这具身体限制他太多，只抓到一只魔，剩下的全都逃走了。
“想救你的徒弟？有胆就来沙之妖域，魔尊在那等你，就看你敢不敢来了。”
对方不仅制造混乱，还将掳走南城毁的名头栽赃到他身上。
可真是，好心机。
他这个正牌魔尊未下达过这种命令，究竟是谁，费尽心机嫁祸到他身上。
看来这沙之妖域，他是非去不可了。
晟漓一走进客厅，杀意瞬间敛藏，直奔被围在人群中的绡虞。
“妖就是妖，怎么可能不害人！”
“镇长一家子那么好，现在只剩下个孤儿，造孽哟！”
一见到闻钰来，全都朝闻钰兴师问罪：“仙长你来说说，就是这只妖！她是个祸害！”
“就算前些日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被抓几个人，可哪会像现在这样，一下子死这么多！”
“她肯定和那些妖兽一伙的，算好了要来杀人！”
晟漓被吵得头疼，本来被耍了就不愉，现在更是没耐心解释。
他一挥手，发出一阵声响，令镇民们立刻抖了一抖，全都安静下来。
“还说吗？”
此刻浑身散发着的气息震慑住镇民，镇民纷纷闭嘴。
“不说了？”晟漓一扫敢怒不敢言的镇民，无声嗤笑。
一群只知道窝里横的。
“那我来说。”目光触及人群后耷拉着脑袋的狐狸，晟漓更加不悦，出口的话语速都快了许多：“收完尸就回家锁好门窗，明天白日有修士来。”
“你们会得到保护，不会再被妖兽袭击。”晟漓敲击玉箫的频率多了起来，后颈的红痕开始变淡。
待天一亮，这个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也会这么安抚镇民。
惊慌失措的镇民被几句话安抚，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言辞过激。
却也没向绡虞道歉，躲着她走，收尸去了。
比起被妖兽吃了没有尸骨，如今还能收尸下葬，他们还得说声谢谢。
客厅内顿时只剩下三个人。
晟漓靠在墙边，仰头闭眼缓解神经。
大脑抽痛，搅得他眉间紧皱。
又在争夺身体控制权。
晟漓睁开眼，看到绡虞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皱得更紧。
他刚要走过去，见女孩先一步走向绡虞，便止了步伐，重新靠回墙上。
女孩怯生生地碰碰绡虞的手，努力克制自己的害怕，问：“姐姐你不是妖吗？。”
绡虞骤然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猛地朝女孩看去，眼前再次浮现女子被杀的一幕。
虽然之前与端木颖说不会用自己的命去救人，可看到举目无亲的女孩，她突然觉得愧疚。
要是她那个能力爆发得早一点，早点将妖兽控制了，是不是还有机会救下她们。
“姐姐，为什么你不能像大圣一样，从耳朵里抽出如意金箍棒，一棒子打死妖兽，那样就能救我阿娘了。”
绡虞恍惚，她握住女孩的手，垂下脑袋，说：“我现在没有狐狸耳朵了。”
少女发丝垂落，头顶是女孩看不见的狐狸耳朵。
她不想当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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