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失联的海勒从雪源回来了。
不管辅助小程序如何关心，海勒始终对这段经历闭口不谈。
回来后的海勒亲手销毁了633号世界线，从此世上再无人知晓633号男主死后的剧情走向，以及633号反派陆拆白到底做了什么。
辅助程序只知道海勒回来后断断续续昏睡了半年。半年里海勒时常从梦中惊醒，落下一身冷汗，最后前往书房的扶手椅坐坐。
夜深人静，清醒的海勒一个人坐在窗前静静看风景。月光落下，窗外的光面缓慢旋转，一个崭新的634号世界出现了。
他看着那个世界出神，脸上不喜不怒。
辅助程序也更加坚信恶人陆拆白一定是虐待了被滞留在雪源的海勒。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它提出彻底封锁633号世界，让这本雪白封皮的书彻底压箱底，可惜海勒充耳不闻。
然而，打算半夜偷偷烧书的小程序被海勒抓了个正着。
于是，昔日善解人意的海勒第一次厉声警告了辅助程序。
“放下！”
海勒满脸阴鸷，不似从前的温柔似水。
剧情书被烧了半页纸。小程序委屈地扔下书潜水了，留下海勒抓着书脊，死活不肯松手。
看着对自己忠心无比的小程序哭唧唧休眠了，伤害了同伴的海勒后知后觉感到巨大羞愧扑面而来。
可现在他无暇宽慰同伴，他被一种畸形、膨胀、痛苦的感觉萦绕，他仿佛被埋入月光下的深海，难以自拔。
翘班的日子里，无论清醒或昏迷，他的记忆总是将他带回茫茫的雪源，带回哨兵冰冷尸身前，带到陆拆白的军服下。
他永远记得那夜自己跪在哨兵的血泊里，抬眸仰望陆拆白的惊惶；
记得陆拆白将他当作妖族战俘带到身边严加看守；
记得刑期里陆拆白对他做过的所有事......
海勒嗅了嗅烧焦的剧情书，那股焦糊味如同他这两月的经历。这两月里他身心俱疲，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原来只是薄薄的一张纸。
而闯入视野的陆拆白则是个可恶强盗。面对那张毫无还手之力的白纸，他二话不说在纸上放了一把燎原烈火。
海勒死灰般的眸子渐渐闪烁暗芒，他垂眸望着手里孤零零的剧情书，俨然升起一种诡异的征服欲。那**蚕食他稀薄的理智，屠尽他平静如水的思绪，如火如荼。
陆拆白杀了他的633号男主，鸠占鹊巢地霸占着剧情书的每一条世界线。比起海勒对剧情书的微弱掌控，一个反派却成了剧情走向的真正掌舵人。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海勒紧扣剧情书，脸上青白交加，往昔的柔和也被这场大火一同烧去。现在的他第一次有了**和决心。
现在他要夺回雪源，夺回剧情书，夺回一切。
一日后，书房外光面晃动，这里迎来了新一轮世界线的铺展。
海勒早早准备,拿着手提箱和大衣冷冷走入月光。这一次，他真正步入了这本剧情书。
连同他的手提箱和大衣，他得所到之处和所见所闻皆成了一段黑白铅字。这一次他开始真正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一花一草皆是见证。
而他同那人又黑又长的生命线也第一次真正交融。
******
“松手，听话。”
海勒温柔劝告。尽管被劝告的人是个生活能自理的成年男性。
实体消失后，海勒又变成了翻腾的雾气，可米迦勒不依不饶在雾里寻找他的手，害得海勒的雾气几乎要变成薄薄一层。
“够了。”
海勒看着米迦勒那双猩红的浅眸愣了半刻，随即干巴巴说：“你明天还要直播。”
或许是海勒语气坚毅，情绪稳定的陆拆白渐渐感到呼吸顺畅，他看着雾下的海勒眼神急迫。
“你的能量是不是不足以显现人形，只能用雾气行走。”陆拆白问。
“能量是靠剧情进度蓄积吗？要怎样你才够显现人身形态。”
“你的人身形态是本人吗？”
......
“长期处于雾气形态会有负作用吗？”
面对陆拆白的步步紧逼，海勒感到异常头疼。
难道这家伙就不担心他自己刚刚险些被弹出米迦勒原身？不担心自己差点成了没有躯壳盛放的孤魂野鬼吗？
“人形形态要更多能量才能显现。”海勒打断了那无意义的询问。
“你最好精神稳定些，小心别被弹出世界。不然我今年又白干，到时候能量全花去保你。你要知道这些能量，拿去给你开金手指，别说搞定投毒的人，你现在想夷平拉格朗日都可以。”
米迦勒的脸被红光映衬得无比惨淡，衣领乱糟糟外翻着，脖子上是一道道指痕。海勒看在眼里，下意识伸手替米迦勒拢衣领，然而雾气穿透了米迦勒的身体。
他只好若无其事继续说。
“我不是站在傅舒白那边，只是他是这本小说的重要配角之一，与剧情进度息息相关。换句话说，他的实力也是男主实力的一部分。我想，或许他是我们触发剧情书更新的关键。”
事到如今，海勒所幸交代清楚，以致于米迦勒眼神复又阴沉沉。
“我们的合作不会改变，我承诺你的愿望也不会消失，而且我会一直保护你。”海勒声音越发柔和，为了稳住陆拆白岌岌可危的精神，他可谓操碎了心。
一夜间能说的话和不能说的都说了。
雾气翻涌，笼罩着米迦勒如同影子一般。最后海勒坚定道：“我把你复活的，任何人也没资格夺走你的生命。”
“包括我。”
陆拆白闻声怔怔出神，浅色眸子水光潋滟，他试图抓点什么，最后只好扶着墙起身。
“能量足够，你就会现身，对吗。”陆拆白的声音轻柔得不像话，让海勒莫名有种不妙预感。毕竟他刚才说的一箩筐话，陆拆白似乎都没听进去。
“需要多少能量？”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海勒剧情进度兑换能量的事。现在粗略算算，陆拆白触发的两章正文和一章有关傅舒白的隐藏章节所带来的能量还有结余。
但显然不够他投射出实体。
即便实体进入世界，海勒将对世界有着前所未有的掌控。
而现在他要小心使用能量，尽量避免像杂物间里过度耗能而和米迦勒断联的事故。海勒想，只要他小心一点，就不会让陆拆白在陷入心灵的险境......只要他再小心一点......
“大概十六章的能量。”
迫于米迦勒的衰弱相，海勒赶紧说。
“我会好好上班，好好触发剧情进度，不会动你的重要配角。我会让你回来的。”
——我的爱人。
陆拆白没说话。他静静整理好衣服，望着那层薄雾默默开口。透亮的眼里深深沉沉。
海勒大步走出七楼休息室，发丝轻轻晃荡，他感到耳尖痒痒的，但又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们并肩走在漫长走廊，当晚风吹过，海勒的雾气隐隐朝着米迦勒修长的身影倚靠。
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捆绑，海勒感慨着。即便一世过去，他们仍要携手再来一世。面对熟悉的故人，面对崭新的敌人，面对隐藏世界规则的绞刑。
但这一次他们奔赴同一个理想。
距离直播半小时。
这次米迦勒老实待在办公区，避免发生上一次的事故。
这个办公区连接公共走廊，因此各部门的人进进出出，米迦勒好奇看着路过的每个人。一旁的伊索又在唠唠叨叨了。
不知何时起，伊索对米迦勒的职业生涯比相当揪心。
“工牌绑定工资积分，你积分被冻了，根本没法在这儿生活啊。他们这是想干嘛，想饿死你吗？”伊索买回早餐，自然地递给了米迦勒一份。
事实上，边塞星作为仙女星环的唯一特例，星球内外均处于严密监管，而这里的生存也依靠每个人的工牌或居住证上的实时数字积分。
换言之，积分就是这里的黄金。
“晋部长昨天也没说要封你工牌，难道是所长的意思？不应该啊，你都被收拾了，昨晚傅舒白为什么要找我们泄愤？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暗示要把你赶走......”伊索摸着鼻梁分析得头头是道。
而傅舒白的名字一经出现，米迦勒呆呆的脸总算有了变化。
昨晚反击后，米迦勒想起了被傅舒白一枪崩坏的宿舍玻璃和吊灯。于是，他不辞辛苦爬起来，大晚上跑去找傅舒白报修。
好在，在一号楼蓝伯特的临时诊疗室找到了满脸阴鸷、包扎伤口的傅舒白。
一切都很好，尽管伊索在看到傅舒白黑着脸叫人修玻璃的场面，瑟瑟发抖。
那时候，陆拆白站在墙角懒懒微笑。
原来给别人找事是这种感觉。
公共走廊上，一个挺拔身影嗖嗖走过，当伊索意识到来者是谁，识相闭了嘴。
要说整个警戒处最抢眼的无疑是傅舒白小队长，据说这位是从玫瑰星环来的富家公子哥。
不过要伊索说，他最害怕的不是傅舒白，而是那个人。
布兰德处长依旧那身朴素至极的作战服，黑色战靴上污渍点点。当他飞快穿梭在办公区时，一大股呛人烟味朝伊索劈头盖脸打来。
“咳咳......”办公区的不少人在咳嗽，但他们皆默契用手捂嘴，生怕布兰德听到。毕竟今天没人想触布兰德处长的霉头。
而不知为何从布兰德出现时，米迦勒就极力紧缩身体，就差整个人躲在伊索背后。
于是，伊索奇怪地看向鹌鹑般的米迦勒，又偷瞄了一眼人群里的布兰德。
而正是这一眼让伊索的心被狠狠一拧。
今天的布兰德依旧黑脸不好说，一身呛人烟味和脏兮兮的作战服。
不过，那张还算周正的老脸上赫然躺着一个刺眼的红印。
——像是个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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