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烧了吧

顾宴樟没说话,眼底透出一丝厌倦:

活什么活,不如砍了清净。

这树早衰败了,这家族、这朝廷也早已烂透了,他那死去的兄长,却始终看不透,平白为这家族费尽了心血,一辈子都搭进去……

何苦呢?

活着,太过无趣。但这世道太恶臭,他不清洗一番,连死都觉得不干净。

“今日大吉,”

一念至此,他淡淡又吩咐道,“把这棵老树,烧了吧。”

最好连带着祺鹤苑,一起失火更好。

兄长死后,他数次来到这祺鹤苑,试图从这儿时就开始读书的地方,多掘出几分心头的安宁来……

但并未如愿,他那隐疾,也仿佛越发令他难以安眠了。

他痛恨这种身体的背叛,每每这身体叫嚣着那种饥渴时,他便强行自己处理,也不想如那郎中所言,多蓄姬妾去解。

他厌倦一切,靠那种方式纾解,他觉得脏。

更不想妥协。

不想和这个家族妥协,不想跟这个世道妥协,更不想,跟自己的这个身体妥协。

既然祺鹤苑已经令他厌倦,那就不如彻底毁了它。

“啊……是。”

那下人听闻,愣怔一下后忙又应了,心里却有点叫苦:

这祺鹤苑……

按理说是那位殿下的啊。

毕竟,这祺鹤苑是先大侯爷常居的,那位殿下既是先侯爷的遗孀,这院子也是属于大房的。

他们擅自砍了那老梅树,万一那殿下撒泼又闹起来什么,到头来老夫人不敢训斥侯爷,他们这几个看护祺鹤苑的下人,那就遭了秧了。

“……侯爷,有个事好叫侯爷知晓,”

这么想着,那下人绞尽脑汁地委婉道,“今日小人听那边园子里可热闹呢,听说这两日那边都在忙……”

“忙什么?”

顾宴樟皱眉。

“听闻是殿下……殿下在种菜,”

下人小心翼翼地禀道,“说是开了一片菜园子,叫人种菜呢。”

一墙之隔,那边有点动静,自然有府里值守巡逻的家丁知晓,那边消息,也都会传到永宁候府这边。

毕竟,那位殿下,可是永宁候府的媳妇,族谱上明明的,寡居也是侯府的人呐。

种菜?

顾宴樟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那女人又在作弄什么?弄了三个面首进来还不够?

“方才小人从那边廊下转过来时,隔着花墙,还听到殿下和人在那边说话呢,”

那下人忙试探道,“侯爷,这时烧树……怕是会惊动了那边……”

“烧。”

顾宴樟面无表情,只淡淡吐了一个字。

下人:“……喏!”

……

这边沈漓正和兰云河商议第一套曲子,还没说完,就听到祺鹤苑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祺鹤苑来人了?

她心里有点纳闷,但也并不太关心,只略回头扫了那边一眼后,正打算继续说话,忽而察觉有点不对。

“殿下,”

兰云河也看到了,“那边像是有火光——”

“来人,”

沈漓毫不犹豫,“砸门!”

等不及去拿钥匙了,她立刻吩咐道,“把那门给我砸开。”

一边说,一边起身就往那边走。

她有点急,这时候的建筑很多都是木质的,这一失火,怕不是小事,她差点下意识想要拿手机打119了。

田虎离得近,一听沈漓吩咐,比芷青她们去叫府卫还来得快。

他做惯了农活,力气也大,拿着一块石头几下就把那锁子砸开了,哐当一声撞开了那扇角门。

“殿下,”

田虎撞开门,忙回头去看沈漓,“门开了——”

沈漓疾步冲过来,就看到了这祺鹤苑内的一幕:

几个下人模样的人,正抱了一堆木柴,堆放在那株老梅树下,将那老梅树团团围着,最外面的木柴已经点燃,烟火腾腾的。

“你们干什么!”

沈漓这一下真怒了。

从现代文明穿过来的人,最看不得别人糟践大树,更何况,这株老梅,明明已经透出一点绿意了!

“殿、殿下……”

那边几个下人明显吓了一跳,呼啦啦跪了一地。

“救火!”沈漓顾不上多问,自己随手抽了一根木柴,就往那燃着的柴堆旁走,想把那数根已经点着的木柴拨拉到一边。

田虎几步抢前,将沈漓挡住后,他自己冲过去救火。

“来人呐,救火——走水了——”

这时,跟着过来的玉果也扯着大嗓门叫起来。

芷青叫来的府卫也已经赶到,好在火势还不大,一起飞快将火扑灭了。

“你们……干什么!”

沈漓这才有空,怒视那几个下人,“谁让你们烧树的——”

“是我。”

她话音未落,祺鹤苑滴水檐下站着的一人静静回了两个字。

“谁让你烧的,”

沈漓这时候还有气,说话就有点不太讲究,“你是谁,有什么权力烧树?”

那人一顿。

与此同时,沈漓也是一顿:

她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瞬间被冲击到了……第一次她领会到,什么叫帅的极有冲击力。

那种呼啸扑来的美色,真是有点所向披靡,连她这个看惯了影视剧里帅哥流量明星的人,也难得有一丝窒息感。

和她府上那三位帅哥比,这位,就是帅哥plus。

顾宴樟一顿,明显也是没想到,沈漓会问出一句“你是谁”,不由微微一眯眼。

看清了眼前这女人时,他眼底又掠过一丝疑惑:

这女人,是新得了宫里什么膏子么?

弄得这脸……倒是和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很快,他眼中又压下一抹更深的疑虑,这女人,不止是脸,连那眼神举止,都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顾……”

沈漓顿了顿,心里也反应过来这人是谁,“那个……”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小叔子。

“顾参知,”

略一顿,她直接称呼了官职,“为什么要烧这棵树?”

想到这个狗血书的男主的狠辣,她缓了缓语气,“这树,已经活过来了,它长这么大不容易,烧了多可惜。”

顾宴樟没有回应。

他敢确定,要么这女人前几日发热烧坏了脑袋,要么是换了一个人。不然,但凡把这女人倒着吊起来,这女人也说不出这种话。

且这女人看他的眼神,也无先前的那种粘腻。

莫非……是左相那边的阴谋?找人替换了这女人?

能逃过他的眼线,倒是好隐蔽的手段,只这破绽……也忒多了些。

“既然殿下开口,”

这么想着,顾宴樟缓缓开口道,“不烧便不烧罢——我正有一事要请问殿下,既然殿下来了,还请殿下进书房一叙?”

他视线落在沈漓身上,如有实质般,一寸寸重压下来。

沈漓一愣,感受到这人的气场威慑,但她正好有事也要和他商议,本来还以为要等到老夫人寿辰那天,没成想,今天就有了一个机会。

她应了一声。

顾宴樟眼底似乎毫无波澜,只微微一侧身,略一摆手,示意她先行。

沈漓一边琢磨着要怎么和他说曲辕犁的事,一边进了这边的书房。

谁知她才一进去,走在她身后的顾宴樟,却忽而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几乎将她拎起,倏地将她甩到了门旁的墙边。

“啊……”

猝不及防下,沈漓被这股力道带着脊背撞到了墙,整个人都被甩的一懵,不由脱口轻呼一声。

顾宴樟却一手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手腕反压在她耳侧,另一手捏住了她的脸颊,令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嫂嫂,”

顾宴樟一笑,甚至有些温和,“前些日子才与我耳鬓厮磨,今日便耐不住寂寞,找了借口寻到我这里了么?”

一边说着,他视线落在沈漓的那只手腕上。

只见素白的手腕上一处,有一枚小小的红痣,这一点,和他见过的丝毫无差,就连这女人眉上的痣,连带着五官……

都和先前一般,只肌肤像是被什么滋养过,透着珍珠般的莹润。

不是换人?

他眯了眯眼,只等着这女人的反应:他故意诈一诈,若是换了左相的细作,必然能察探出来。

沈漓吃了一大惊。

要不是她熟悉剧情,差点就被他这么笃定沉沉的眼神,给带沟里了,差点真以为原主跟他发生过什么……

但也就一瞬,她也反应过来。

她和原主言行差太多,在她的长公主府,不管是下人还是那三个帅哥,都是她的“下级”,对她的不同,不敢也不会质疑,顶多只当她喜怒无常的。

但这人不一样,他是重臣,又是小叔,几乎跟她“平级”,甚至还是带着危险的人物。

这种人的质疑,是很要命的。

但她也有依仗,那就是,无论这人怎么看,她眼下就是原主的身体,除了皮肤气色好了不少,没有一点差异。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漓等他松开自己的脸颊,皱眉道,“我生了一场病,也想开了,你既对我无意,我便不再强求,左右——”

说着顿一顿,“左右我也有人陪我,这两日更喜欢种菜种花的,过的极好,倒是你,说这些做什么?何时我与你耳鬓厮磨了?”

顾宴樟一语不发,甩开她的手,回头走到那边盆架旁,伸手在一个精巧的铜盆中洗了手,不紧不慢缓缓擦拭着,像是才刚动过什么肮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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