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阁内。
檀香氤氲,伴随阁外长廊渡魂铃时有时无的叮当声响,相继而来,格外悠长。
卫南映搜集了无极脉内有关封营一脉近一年来所有人员往来,连只猫都没放过,但所有交往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还得从细节处一件一件抠漏洞。
无极脉人员过于冗杂,就比如此次学会,参与的宗门除本脉,旁脉几个大中型宗门也有参加,如果魂魔真与这群人有关,真揪出来恐怕也要花费一段时间。
卫南映收起卷宗,望向窗外低垂翻滚的乌云,“快要下雨了,让慕鱼带着如银回来?”
经历过陨雷坑那一场浩浩荡荡的雷劫,这只半蛟与闻云兮都有同样的毛病,那就是听不得雷声,且见不得尸群。
刚说着,慕鱼从风鸣廊穿过,天气并不好,所以出门前闻云兮就有叮嘱,雷雨声过大便带灵兽回来。慕鱼回来得算及时,但这只灵兽还像是受了惊吓,狂吐不停。
卫南映一挥手,“倒是不用那般紧张,如银也是等级不低的神兽,哪有一吓就吐的道理。”
安慰完还不忘加一句,何况它也不是你。
从侧面被打击了一番的慕鱼,越发不想理卫南映。
闻云兮解释道,“如银本体有神根,时常会吃些邪祟妖兽,偶尔吃坏了肚子消化不了怨气便会吐出,正常现象,不用过于担心。”
如银虽其貌不扬,还有这等本事?慕鱼在惊讶之际,又想起从山海镇回来之后,如银就再没进食过。
果然魂魔邪得很,这后劲确实大。
“嗯?这是……”刚这样想着,在郁结的一团未消散的黑气中,慕鱼发现还有一张木牌,方方正正的,样式还挺眼熟。
这不是无极门弟子的入学体牌么?所有入雨濂学堂的弟子人手一个。
这件事不仅惊动了卫南映,就是连闻云兮也变了脸色,敛起长眸陷入沉想。
如银吞的是山海镇魂魔,这些魂魔显然与何秀莲同归一处,且背后绝对有人推波助澜,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无极脉学堂的弟子。
卫南映道,“要不我去制牌房问一问谁最近丢了这木牌?”
问必然是要问的,但并不是一个可取的方法。
若真是学堂其中某个弟子所为,丢了木牌必然会有所警觉,极有可能据为他人木牌为己用。而另一方面,山海镇祸乱中,丢失木牌的弟子倒也不少,如此一来更为混乱,阴差阳错更是多难理清。
卫南映那跳跃的头脑又开始活动,“我倒是有个办法。”
“那制造何秀莲魂魔的弟子定是受了某种情感上的刺激,比如被道侣红杏出墙之类,所以见到如果见到慕鱼成天在眼前晃荡,且各种招蜂引蝶,想必会按捺不住有所动作。”
他看向慕鱼,出主意道:“要不你去无极门学堂学艺,天天搔首弄姿,招来无数狂蜂浪蝶,逼他想方设法也要出手。”
真是一个好主意,闻云兮无话可说。
慕鱼不假思索,“还是不要了吧。”
但事实上,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甚至不动用一兵一卒就可引出凶手。
卫南映旁敲侧击,“小鱼你不是喜欢剑术么,入学堂后可学剑,而且大师姐小师兄都在那里,司祀阁从不缺席,你不会有危险。”
因为魂魔而三天三夜没吃饭的慕鱼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委婉表示,不要,你可以找苏霓裳。
卫南映郑重其事,以识海给慕鱼传音,“届时,大祭师时常会亲自指导剑术,用的是霁云剑,舞的是飞天术,师承古青雀司流云剑法,如桃花流水,孤自飞扬,那叫一个丰神俊朗飘逸如仙……”
真的假的?慕鱼眼前一亮。
卫南映一看,果真是那么回事。他拍拍胸脯保证,“入股不亏,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慕鱼也不算被忽悠进了无极门学堂,事实上她本身就想拜入无极门学艺,还想了十几年,所以当梦想成真时,依旧有些恍恍惚惚,入了学堂门,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连脚底都觉得软乎乎。
她是跟在同曦后面的,司祀阁的弟子逼格都高,出场自带音效,神人级人物,一出场就吸住全场所有目光,羡慕的、惊叹的、嫉妒的,羡慕惊叹且嫉妒的,成片滚来,想低调都没得办法。
尤其是慕鱼这一身卫南映亲自挑的粉嫩蓬软的广袖曳地纱裙,正衬得人如那刚出壳的蚌珠,不仅珍贵,还贵气,就差把“我好夺目”四个字写在头上。
这还是最素的一件。
大清早出门前,卫南映特意挑了几件漂亮仙裙,一件比一件夸张,一件比一件风骚,红的妖娆,紫的贵气,绿的精彩,确实漂亮,九天瑶池的仙子宴穿这些也不违和,一大早就将平日里从简素净的慕鱼震得外焦里嫩,还让闻云兮过来挑,哪一个更应该是祸水红颜该穿的衣服。
闻云兮皱眉,委婉提醒,这其中哪一件都不合适。
确实是任务所需,虽然雷,但是必不可少。
慕鱼最后还是挑了件。如果真是无极门弟子一手促成的魂魔作祟,那么看在本应死无全尸的人还如此招摇活动在眼前,是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鱼尺素来得最早,占据的是东侧靠前的几个位置,慕鱼极不自在,在万众瞩目下几乎同手同脚地挪到位置上,又听不远处封一铭笑了一声,“卫南映是什么眼光。”
“还挺好看。”
小歇之际,慕鱼谨遵号令,想发设发提高自己本就有些高调的存在感。因为时间紧促,慕鱼几乎是被强行横塞入学堂,对外称司祀阁有识人慧眼,所以允她所愿,但其实慕鱼那点天赋众人都看在眼中,明明就是个普通灵根,哪能随便入这等高阶学剑高阁,其中问题必然堆积尔尔。
慕鱼问同曦:“后面有人盯我吗?”
“有。”同曦环顾一圈,压低了声音,“很多。”
慕鱼猜到这个结果,又问,“那有没有那种看我又憎又厌,鄙视且反感,看上去就想动用恶鬼杀了我的那种。”
同曦:“有,玉箫门。”
“……”
玉箫门的反应过于激烈,那发红的目光简直比凶手还要凶恶狠毒,老鹰看中猎物般的,绿油油发着阴惨惨的光,尤其是苏霓裳,凭借那一双滴血的眼睛,慕鱼也知道那面纱下的脸气得有多扭曲。
尤其是在程牧风过来时,空气像是被点燃了,隔着十几个人,都能感受到她那喷涌而出的怒气。
但慕鱼没理会这怒气,因为她更反感程牧风,这一对渣男贱女再一次刷新她的眼界与底线,戳得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便听程牧风深情款款问她,“怎么来这里了,习惯吗?”
慕鱼刚要反怼,同曦在耳旁提醒,“二祭师说你要时刻招蜂引蝶,你动怒了还怎么引人入胜。”
慕鱼噎了口气,但程牧风是她搞飘了事情都不屑于勾.引的对象,还是硬生生翻一个白眼,“如果没有你挡在我前面,我想我是能习惯的。”
这些天被慕鱼的毒舌往身上戳出十几个血洞的程牧风也早已习惯,小鱼必然是受了大刺激才如此反常,她还是介意当初的所行种种,才对他如此恶言相向。
心头的愧疚越发浓厚,悔恨也连绵不绝。程牧风半天才平复心情,满目情义连绵,“小鱼,我晚些无课,送你回去。”
程牧风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张清丽的双瞳,蓄满了泪水,惊恐且不解。
“这位兄台你道侣尚在一边,且注意分寸。”
慕鱼仰头托腮,一身大长裙裹得整个人富贵华丽精致如九天仙子,“除非她不是你道侣了,那我才肯让你送我。”
程牧风握着剑,“我同她,即将解契。”
“阿风!”
苏霓裳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年时间,自己掏空心思去抓住的人,竟也如此容易被人夺走,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好一出大戏,这事极快被传至内门,再到外门,甚至到大街小巷,都知道司祀阁来了个惊为天人的小弟子,横刀夺爱的本事那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得清的,一出手便叫玉箫门掌门千金节节败退。
慕鱼问同曦:“你看我这样祸水吗?”
同曦诚实回答:“过于祸了。”
“一点都不过。”慕鱼侧过脸望向玉箫门那一片的位置,除非苏霓裳也因此在鬼门关滚一圈,像她当年那般绝望透顶,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之为过分。
整个学堂因为这一插曲闹得沸沸扬扬,像铁锅中煮沸的热汤,连带着那讲课的先生望向慕鱼的眼光都充满了“过分”二字。
然而,又碍于司祀阁的脸面,授课先生一句婉转提醒的话都没给。
学课一结束,慕鱼便趁着人多加快离开无极门,认识程牧风那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没人比她更清楚,过于容易得到的东西,再珍贵他都是会不屑一顾的,反倒是欲到手却不到手的,最是勾魂。
于是学课结束后,在人群里,慕鱼向程牧风挥了挥手,中间故意隔了玉箫门,那意思,着实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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