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忘棂城

三个时辰后,余晖渐渐淡去,天边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蓝紫色,他们终于回到了之前暂居的住处。

不过,也称不上是住处……

两个用榈叶搭起的小棚子,收拾的整洁干净,但实在是简陋。

棚子周边空无一人,环顾四周,竺凡青眉头微微皱起,面露疑惑,“他们呢?”

季南星朝上指了指,“一个在树上,一个去探路了。”

顺着他的手看去,一根粗壮的枝干上,浔镜尧正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他狭长的眸子微启,只淡淡一眼,便重新阖上。一阵风吹过,长发拂面,俊朗的面庞半遮半掩,为本就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神秘。

长的倒是英俊,和浔宗主的差别也太大了,一个面如冠玉,一个又黑又胖,脸上还有个大痦子。竺凡青暗暗道。

一道金光悠然飘来,落在两人面前,渐渐凝聚成形,化作一行字迹:“师妹若归,三人速来。”片刻之后,字迹如晨雾般缓缓消散。

两人对视一眼,竺凡青轻声道:“看来师兄已经找到忘棂城了,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知道了。”

季南星三两下便将棚子内散乱的物品收拾妥当,一并放在腰间的锦囊里。他满意的拍了拍,这可是他从老爹那里拿来的宝贝,别看外表普通,但内藏乾坤,可以容纳天地万物。里面除了他的蛐蛐儿,还有各种各样的法宝,每一件都非同小可。

“喂,树上那个,走了!”

浔镜尧敛了气息,缓缓睁开双眼。他轻轻一跃,身姿轻盈,衣衫在空中凌然飘起,最终稳稳落在地上。几缕发丝不经意间垂落在他的肩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四人汇合后,温知奕放出佩剑,朝竺凡青伸出手,“好了,我们启程吧。”竺凡青跳上他的佩剑,稳稳站立。

浔镜尧刚将佩剑唤出,季南星便也学着竺凡青的样子跳了上去,紧抓他的胳膊。浔镜尧眉头攒起,一把将剑收了回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冷冷的看着季南星。

季南星摔落在地上,捂住疼痛的地方,不解道:“我只是一个凡人,不会御剑。再说,你不是来护送我们的吗?上一上你的剑怎么了?”

竺凡青劝道:“浔公子,就让他上去吧,否则我们只能徒步而行了。”

以为他想上啊?!这破剑,他还不稀罕呢!季南星心中暗自腹诽。

浔镜尧依旧面无表情,片刻后,将剑放了下来。季南星见状,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赶忙跳了上去。

一路上,季南星尤为亢奋。他抓着浔镜尧的胳膊,努力朝他耳边凑,“喂,你是哪门哪派的啊?”

浔镜尧微微偏头,眼神往后一撇,神色淡漠,“不必如此之近。”

“啊?”没听清楚的季南星凑的更近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浔镜尧不想理会,暗自施了灵力,一道屏障隔在耳边。见他不搭理,季南星以为自己声音不够大,于是加大音量,在他耳边嚷着……

一炷香后

四人整齐站在繁华的街道上,热闹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房屋上到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和绸缎,一派喜气。周围人来人往,男男女女奔波忙碌,手上都提着东西,似乎正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季南星疑惑的看着四周,突然出手拉住一个路人,问道:“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都着急忙慌的?”

被拉住的男人打量着四人,随后,恍然大悟道:“你们是外地人吧,想来并不知道,今日是我们万乘王女儿结亲的日子,每家每户只要提礼前去云心山庄贺喜就能得到一张好运符。这符咒啊,可保人财运,免遭灾祸,难求的好东西啊!”

男人说完便甩开季南星的手,兴奋的朝前方奔去。

好运符?这等常见的符篆也能拿来做奖赏?他锦囊里有好多呢。不过,刚来就碰到喜事,也算是个好兆头。

季南星:“走,我们也去沾沾喜气,说不定还能讨杯喜酒喝。”

还不待三人回答,季南星便自顾自地跟着人流上前。

竺凡青在后面喊道:“季南星,别去,我们还要找客栈。”

季南星听到声音后,扭过头,朝她顽劣一笑,“你们去找吧,到时,记得来寻我!”随后,迈着步子朝前冲。

竺凡青看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无语凝噎,温知奕对上竺凡青的眼眸,微微勾了勾唇,轻声安慰:“无妨,我们一同前去就是。”

等三人到后,季南星已经占据房间一偶的椅子,自得其乐的品尝着桌子上的佳肴,他吃的忘我,全然不顾及三人的到来。

饭馆内,正前方有一偌大的台子,台面上覆盖着一片火红的绸缎,随风轻轻摇曳,如同红烛般跳动。绸缎之上,绣着的金色字符熠熠生辉,似乎还隐隐散着一抹淡淡的红光。台子的正中央,一对新人跪坐着,红布将两人覆盖住,只露出些许衣角。

红布之下,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却无声传递着他们之间深厚的情感。台子下方,带着牛头面具,身着奇异服装的人正左右跳动着,口中不时高呼两声,手中拿着个物件儿,不停挥动着。整幅场景诡异又神秘。

三人在季南星身旁坐下,竺凡青目光停留在台子上,不解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季南星道:“我已经了解过了,这是在祈福,祈求新人生前不分,死后不离,永世相伴。”

说完端起一杯酒,细细品尝,咂吧着嘴。

“永世?可如若没有灵契信物,下一世是很难再遇到。”

季南星斜眼看着她,微微挑眉,打趣道:“你还信这个?这些祈福也不一定能被大罗神仙听了去,只不过是人们图个好兆头罢了。倘若光靠祈福就能实现的话,那你说我现在求神仙给我一万个一万两,你说,能实现吗?”

他说着,朝竺凡青递过酒杯。

竺凡青看着递过来的杯子,摇摇头道:“我不会喝酒。”

季南星动作一顿,转而,将酒杯放在温知奕面前。

酒杯碰撞桌子清脆的声音将温知奕的目光拉回,他垂下眼眸,看了看酒杯,淡淡开口:“我不喝酒。”

季南星愕然的看向他,问道:“你们门派有不让喝酒的禁令吗?”

“并非,只是长老教导,喝酒误事。”

季南星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默默看了浔镜尧一眼,他正闭着双目,似乎并不想让外人惊扰。

这人话极少,好似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般,不愿沾染寻常人间的气息。

季南星默默将酒杯拿回来,他转了转杯子,指点轻点杯壁,“此情此景,又有此等好酒,你们真是不解风情。算了,我自己喝。”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脸餍足。

“咚——咚——咚——”

三声沉重的鼓响过后,一位手执权杖的老者带领几个老妇缓缓走上台。

老者站定后,高举权杖,朝天高呼。

“祈福一式,洒水清神,净化污浊。”

妇人呈上一碗清水,老者一手浸入水中,随后,轻轻一挥,晶莹的水珠洒落在二位新人身上。

“祈福二式,共揭红布,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新郎新娘伸手将头上的红布揭开。新娘娇艳如花的脸庞呈现在众人眼前,众人不禁出声赞叹。

“这就是万乘王之女啊!美!真是美!”

“传闻万乘王之女美似天仙,如今一看,倒还真是,看来传闻不假。”

“美倒是美,只可惜啊,这新郎是个一无是处的凡人,要灵力没灵力,要武力没武力,要钱财没钱财,啧啧啧,可惜了……”

“也不知为何,万乘王居然会同意,要我说,前几日来提亲的那个公子,不知比他好了多少倍!这新郎也不知道是做了甚,让万乘王的女儿能这么对他死心塌地。”

议论声四起,台上的新郎听到这些话语后,面上有些不自在。

新娘拉过他的手,美眸潋滟,红唇轻启,说了一番安慰的话,新郎这才重新露出笑。

“祈福三式,起舞讼谣,吉祥安乐,佑我邦族。”

台上的长者和老妇们抬起双臂,向上张开,唱起歌谣。

台下顿时一片安静,所有的议论与喧嚣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压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双眼紧闭,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动不动,似乎僵直在原地一般。

眼前的场景让季南星停下喝酒的动作,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回过头想要对三人说些什么。却不知怎地,脖颈似被牵制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一股力量操纵着他的头颅朝台上转去。他目光只得向前,台上的老者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与老者眼睛对视上的一瞬间,季南星整个人浑身一颤。

人的瞳孔怎么可能是竖着的!

不知过了多久,歌谣终于结束,空气仿佛还残留着颤动的声响。

操控季南星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身体恢复知觉,眼神虚空,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季南星,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对劲?”竺凡青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道。

他堪堪回过神,转动着脖子,眼神依旧有些呆滞,喃喃自语道:“太奇怪了……”

温知奕和竺凡青看着他反常的行为,相视一眼。

接着,四人离开。

进入客栈后,浔镜尧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一整天相处下来,他没与他们说过一句话。

竺凡青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万千。

他像个局外人一般,虽与他们一同,但却似乎并不想融入他们。

季南星屋内,他将事情一五一十道出,两人听后,面色凝重。

竺凡青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说道:“师兄,这成亲场面着实怪异,单说那长者,头上顶着半个四不像的面具,说话时的声音也沙哑凄厉,成亲祈福不应该选个声音洪亮的?”

温知奕思虑一番,缓缓开口:“你们可注意到那些绫罗绸缎上绣的字迹?”

竺凡青回想起,轻轻点头:“很奇怪的字,看不懂……”

温知奕道:“不是字,是咒语,抽魂咒,用来抽取活人魂魄。”

季南星闻此,惊慌起来,“啊?活人魂魄!那我们岂不是……”

温知奕答道:“不是抽取我们的魂魄,而是台上的新郎。”

“新郎?为什么是新郎的,难道是新娘想要杀了他?”季南星想起台上新娘安慰新郎的画面,摇了摇头,“不可能啊,看那样子,不像啊。”

温知奕:“这咒语虽是抽取魂魄,可也只是抽取一魂,下咒之人并非想要真的将他杀害。”

三人沉默,季南星不安的看了看周围,咽了口唾液。

竺凡青:“只抽取一魂?抽的是哪个魂魄?”

温知奕:“具体抽的是哪一个,我也不清楚。今日祈福,目的只是为了削减他的阳气罢了,魂魄尚未抽离。不过,咒语已下,今夜子时,阴气最盛之际,想必下咒之人便会得逞。”

竺凡青:“那我们要去阻止吗?”

温知奕摇摇头,“你我不了解情况,还是莫要插手为好。时候不早了,今日奔波劳累,大家早些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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