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南小会已持续数日，柳如烟依旧守着她那不起眼的小摊。
几日来，广场上“回”字形的摊位布局未曾改变，青铜灯盏在入夜后准时亮起，托着白石将整个会场映照得亮如白昼。但摊主与顾客却已换了一拨又一拨——有人早早售罄离去，有人迟迟未能开张，也有人像她这般，不急不躁地守着剩余的货物，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她的符箓材料确实所剩无几，摊位上只零星摆着几本旧册，以及角落里的那张初级中阶灵符。
这灵符虽是难得的中阶符箓，却不是攻击或防御的类型，而是一张颇为鸡肋的敛息符，它虽能遮蔽神识却不能掩藏身形，使用时需再搭配一张隐身符，在擂台上难堪大用，故而少有人问津。
她却浑不在意，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间那枚刻着“林”字的玉坠，冰凉的触感传来——有这标记在，确实省去了不少麻烦。偶有几个不长眼的想生事，也被她笑吟吟地三言两语打发了去。
她守在这里数日，本就不是真为这点蝇头小利。
今日她依旧是一身水绿罗裙，明丽动人，长发利落束起，衬得脖颈修长。眼尾微扬，唇下缀着一颗小痣，笑时平添几分灵动，在这渐趋热闹的坊市间，自成一道风景。
不远处有个十七八岁的肤色黑黢的少年挤在人群中边走边看，似也被这抹靓丽的绿吸引，一眼便落到了这里。
此时柳如烟正歪在竹椅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书卷。察觉有人靠近，她漫不经心地抬眼，眸光一闪——哦，是他。那个在模拟中数次提供丹药，解她燃眉之急的熟人npc。
见这黑皮小哥的目光从她的摊前几件物品上扫过后，停下了脚步，她合上书，坐直身子，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笑容：“道友看看，喜欢哪个都行，随便挑。”语气亲切热络，仿佛招呼故人。
这毫不设防的爽朗笑语，让少年微微一怔，方才因她容貌而生出的距离感，顿时消减不少。他觉得这姑娘虽有些自来熟，却并不惹人反感。
见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低级中阶敛息灵符和旁边的《符箓大全》上，柳如烟暗自一笑，她早知道他会要，一直给他留着呢。
“这两件怎么换？”少年出声询问。
就当回馈老客户了，柳如烟报给他一个略低于市价的打包价。
少年沉吟片刻，取出一只青色小瓶：“看道友标牌上写着优先丹药兑换，不知此物可否？”
柳如烟伸手接过，拔开瓶塞轻嗅——果然是熟悉的药香。
“黄龙丹？没问题。”她抬眸朝他一笑，爽快道，“再添四瓶，这两样东西你拿走便是。”
少年闻言，微松口气，从怀中取出几瓶丹药放到她面前。
柳如烟伸手取过药瓶，看也没看，直接收入袋中。
见她竟连查验都省了，一副对他全无戒心、毫不怀疑的模样。少年眼中不由掠过一丝讶异。
收下丹药，柳如烟转手将放在摊位上的《符箓大全》和符箓递给他。
少年当即接过，仔细翻阅起来。
柳如烟见他翻书时眉头微皱的模样，想起模拟中他初学符篆时的窘迫，心下一软，主动开口提点了他几个关于绘制低阶符篆的小技巧。
少年听得专注，眼中闪过获益之色。他一边认真倾听，一边适时追问，见她竟如此好说话，他还试探着多问了些修真界的常识与宗门近况。
柳如烟对他的问题几乎知无不言，将一些对新人大有裨益的信息娓娓道来。
只是这般缠着姑娘问个不停，在旁人看来，实在像极了搭讪。少年面皮微热，强行忽略了一旁胖修士的暗暗瞪视，厚着脸皮继续向她请教。
在警惕之余，被这般美少女如此亲切相待，他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隐秘的自得。
不过柳如烟的态度始终自然，既无被唐突的不耐，也无少女的羞怯，眼神清澈平和，这倒让他觉得，自己方才那点自作多情的念头，似乎有点可笑。
听闻他是散修后，她的态度也未曾改变，她笑着直言，自己也是散修出身，此番不过是借朋友家族的名头，好在交易会上省去些麻烦。这份超乎寻常的信任，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交谈间，察觉他对阵法流露出兴趣，柳如烟心思微动，主动取出一枚玉简：“这本《奇门阵法初解》内容详实，颇有见地，道友若感兴趣，不妨拿去参详。”
少年接过，神识略扫，便知价值不菲。他心下想要，却不愿显露身家，脸上适时露出肉痛之色。
柳如烟见状，只当他真为难，便大方地一摆手：“此物对我已是无用，赠予道友便是。”
少年一愣，连忙道谢，黝黑的脸上透出几分受宠若惊。
见他这般，柳如烟唇角微弯，语气真诚且高情商地回道：“道友客气了，方才一番交谈，道友的问题角度新颖，让我也受益匪浅。此书对我即已无用，赠予道友，正得其所，也算是全了今日这场机缘。”
这话让少年更是脸热——他何等机敏，立刻听出这是对方照顾他心情的客气话，今日这番“连吃带拿”，着实是占了不少便宜，就连他都真的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无妨，相逢便是有缘，就当交个朋友。”柳如烟笑道。
说起来，在模拟里也打交道了那么多回，竟还不知这小哥叫什么，她顺嘴便问道：“对了，聊了许久，还未请教道友高姓大名？”
一番交谈下来，韩立已对这爽利而不失真诚的少女印象颇佳。此刻新知在手，赠书在怀，正是心怀感激、最为放松之时。见这明丽少女主动通名，他几乎是下意识拱手回应：
“在下韩立。”
少女点头记下，也朝他一抱拳：
“在下柳如烟，幸会。”
二人互相行礼，相视一笑。
见摊上物件已所剩无几，她便开始利落地收拾起来。
韩立拱手告辞，口中默念了一句“柳如烟”，带着收获的喜悦转身离去。他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回味着这个姓氏带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柳如烟，柳如烟……柳……？
走了几步，某个尘封已久的、关于一个姓柳的同村女孩的记忆碎片骤然闪过脑海！他猛地停下脚步，倏然回头，想再确认那位“柳道友”的样貌，尤其是唇下小痣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刚才驻足的那个摊位已然空无一人。那位名唤“柳如烟”的少女，早已消失在了散场的人流之中，再无踪迹可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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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在下柳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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