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轮擂台赛前的空档，广场上人声鼎沸。柳如烟与风少陵一战结束得极快，但其他擂台上，还有不少修士仍在鏖战。距离下一轮抽签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她正欲寻个僻静处调息恢复，目光随意扫过人群，却蓦地定格在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上——正是那白云观的道童，青儿。
只见她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从她身前跑过，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诶，小心。”柳如烟赶忙伸手扶了一把。
青儿稳住身子，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面善，但委屈和焦急占了上风，只是闷声说了句“谢谢”，又低头想跑开。
柳如烟看她这莽撞的模样，心知她定是刚刚挨了训，正与她师父赌气呢，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没跑出几步，青儿便“哎呦”一声，又一头撞在了一个刚结束比试、正从擂台下来的落拓男子身上。
那落拓男子大概三十几许，目光沉静，下颌带着点儿青茬，却并不显得邋遢，反添了几分被岁月打磨过的韵味。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半旧的深青劲装，背负双枪。
巧了，也是个熟人，正是在模拟中打过多次交道的枪哥萧断岳。
这一下力道不小，小童一边的发髻都被撞散了。幸而枪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没让她反坐到地上。
青儿摸着被撞疼的额头，看着散开的头发，想到师父的斥责和现在的狼狈，一股委屈瞬间达到顶点，忍不住扁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萧断岳顿时手足无措，看着眼前扁嘴大哭的小童，沉稳刚毅的脸上难得的显出几分窘迫。
“对不住，小姑娘，你没事吧？”他的声音略低，带着点久未多言的微哑，大手抬起，不知该不该碰触这孩子。
柳如烟见状，轻叹一声，上前解围。她先对枪哥点头致意，随即蹲下身，柔声对青儿道：“莫哭莫哭，撞疼了没有？头发散了姐姐帮你重新绑好，好不好？”
青儿抽噎着，透过朦胧泪眼看清是刚才扶她的姐姐，点了点头。
柳如烟帮她理了理头发，却发现原本束发的发绳掉在了旁边的泥水里，已经脏污不堪。
眼看小童的眼泪又要决堤，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些许旧伤疤的大手递了过来，掌心躺着一根洗得干干净净的红发绳。
“用这个吧。”
柳如烟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那人。
“这是我女儿的东西。”他低声解释了一句。
柳如烟默默接过：“多谢道友。”她一边利落地为青儿束发，一边轻声问：“既然是令嫒的东西，送给旁人，没关系吗？”
落拓男子看着那抹鲜亮的红色在青儿发间跃动，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即温和而笃定地回道：
“小女……不会介意多一个朋友的。”
柳如烟闻言，心下却叹了一口气。
她不再多问，将青儿打扮整齐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快回去吧，别四处乱跑，免得你师父担心。”
青儿听到“师父”二字，小嘴又抿了抿，但看着眼前温柔的姐姐，还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乖乖跑开了。
两人一同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汉子转身，郑重地抱拳一礼：“多谢道友方才解围。”
“举手之劳。”柳如烟抱拳还礼。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别过。
柳如烟转身前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位双枪老哥的信息。
萧断岳其人，乃是此次升仙会炼气期修士中，战力最顶尖的几人之一。他出身军旅，以武入道，二十七岁踏入道门，短短六年便已修至炼气十一层，进境之快，令人咋舌。
金土双灵根，有毅力，资质佳，人品过硬。
这样一个人，若早些踏入道途，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只可惜，运气差了些，每到关键时，总是缺点儿机缘。
第五轮抽签结果出来时，柳如烟看着签牌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每次轮空都与她无缘，若说无人暗中安排，她第一个不信。无非是有人看他们这些散修无根无萍，专挑棘手的硬骨头让他们去啃，彼此消耗，确保世家子弟能轻松晋级。
而在所有高手中，她最不想对上的，就是萧断岳。
柳如烟在模拟器中与他交手多次，胜率始终在五五之间，深知其双枪之凌厉，心态之沉稳，几乎毫无破绽，身上虽只一件避毒法器，带给她的压力却远超风少陵。
对上他，她着实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对萧断岳来说，这也是决定他进宗门的最后一战——他已年过三十，规则所限，将再无下次机会。
看来，他们二人之中，今日注定要有一人抱憾离场了。
‘唉，也不知道是老哥你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不好，怎么老能碰到一处呢！’
柳如烟心中暗叹。
回想起老哥的悲催过往，她摸摸下巴，兀自点了点头，‘嗯，想来应当是他的运气不好了，自古枪兵幸运e，这话可真是至理名言。’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唯有一战。
她纵身跃上擂台。
台上，那位背负双枪的汉子已然肃立，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睁开眼，沉稳的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时，明显顿了一下，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
“是你？”
他语带诧异，显然没料到方才那名温柔替小童束发的少女，竟会是自己这最后一轮的对手。
柳如烟抱拳，神色平静：“岚州散修，柳如烟。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明州散修，萧断岳，幸会。”萧断岳收敛惊讶，抱拳回礼，目光在她年轻的面容上停留一瞬，善意提醒：“柳道友年纪轻轻便能闯入最后一轮，萧某佩服。不过，此战关乎道途，萧某必当全力以赴，刀剑无眼，还请你务必小心。”
若是旁人，定会觉得这番作态惺惺。但柳如烟知道，这老哥枪法一往无前，做人也如枪般磊落刚直，此话皆出自真心。
“萧兄，”她微微一笑，眼神清澈见底，“正因前路漫长，机缘莫测，才更要把握当下，吾等但求一战无愧。请！”
“既如此，请！”萧断岳不再多言，双枪一摆，战意升腾。
话音落下，两人身影同时而动！
刹那间，枪影如龙，剑光似电，已是数次凌厉的交锋。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初步试探，双方皆未尽全力，意在摸清对方路数。
然而数合之后，萧断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这讶异便化作见猎心喜的灼热。
这少女的剑法不仅根基扎实，更兼灵动狠辣，远超其年纪应有的水准，那迫人的锋芒，竟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压力，以及压力之下沸腾的战血！
他喉间似乎发出一声低低的、近乎酣畅的哼笑，手中枪势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的沉稳试探，而是如狂龙出渊，带着一股沙场破阵般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枪风呼啸，更为沉凝逼人，硬生生将柳如烟凌厉的剑势压回，令她稍退半步。
借此间隙，他双臂一振，双枪在身前交错，划出冷冽的弧光，那沉稳的脸上竟焕发出一种近乎飞扬的神采，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纵马疆场的岁月。
他朗声开口，声音比先前清亮高昂了许多，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蓬勃战意：
“好身手！值得我报上此枪之名——‘破军’，‘定岳’！” 枪尖寒芒随着他的话语微微吞吐，恍若活物，“虽是凡铁所铸，但枪尖镀有银精，专破护身罡气与甲胄。” 他目光灼灼，锁定柳如烟，语气中的告诫也带着一股畅快的锋芒：
“柳道友，当心了！”
柳如烟借势后掠。无需他介绍，她早对他那两杆破枪熟得不能再熟。
闻言，她也轻笑一声，手中短剑挽了个剑花，点点碎芒在光下如星辰闪烁：
“此剑，名‘碎星’。”她应道，语气中同样带着方才未有之锋锐，“亦是凡兵。不过，我所修剑芒，也自问不钝，恰可一试阁下锋芒！”
“好！”
“再来！”
战端，至此真正开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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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自古枪兵幸运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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