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
韩百川骤然抬头,泪水鼻涕糊了他一张脸,他痛苦哭喊道:“你不懂...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什么志气,什么改革,什么赤子之心!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态啊!在没有权没有势没有家族背景下就是空纸一张!背后没有权势,没有能托举你腰杆子站稳的家族,你写的东西就是错的!任何与他们利益相悖之言都是引民哗乱的叛逆之言!”
韩百川将桌上那份卷宗猛然扫落地上,他失声痛哭:“志气?志气能让你饱饭吗?改革?改革能保护你的家人吗?我们这些生来就是野草的人想去改变世态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站不到足够高的地方,你的什么赤子之心就只是个笑话!世子啊世子,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但你的爵位就能够让你衣食无忧,不会因为一句话而遭人闯进家里□□烧!”
韩百川掩面痛哭:“世子...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连我都觉得可笑...”
李啸岚忽然猛地拍桌站起,拎着韩百川的衣领逼他抬头:“可笑?!十万边军沙场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保护你们这些人能够在锦衣玉食中高谈阔论,你觉得可笑不可笑!?十万边军,谁不是豪情壮志的好儿郎!?他们又有什么权?又有什么势?他们战场上不破楼兰终不还,只为了砍杀柔化狼骑保家护国,这些在你眼里是不是也很可笑?他们就是因为你贪下来的一百万军饷死的,吃不饱,饿着肚子上战场,被柔化狼骑踩得稀烂!他们谁没有家?谁没有家人!?”
“战死在玳王身边的小旗,叫梁六子,祖籍也是溥安道溥南县,年纪太小了,你可能不认得他。他死的时候才十六岁,脑袋被狼骑踩扁了,眼睛都掉了出来,脖子也踩碎了...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小时候的也想当个读书人,也想参加科考,也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韩百川失声痛哭:“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呜呜呜...”
李啸岚松开他的衣领,韩百川顿地摔坐在凳上。
李啸岚弯腰捡起那份卷宗,放到桌面:“《强国必先富民志》的原本,一直被言阁老收在家中藏书阁。”
韩百川缓缓抬头,不敢置信地抖着手触碰在上。
李啸岚将茶杯塞到他手中,目光像一铸铁般坚定地凝着他,就如从前无数次李琲坚定与他对视一样。
李啸岚说:“你的策论不可笑,你的赤子之心更弥足珍贵!你说你是野草,但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朝廷疲敝,诸军如虎,危急存亡之秋,正正是需要你这样的忠臣良将来将大厦堆扶。你口中所说集团浓云蔽日之下寒门根本没有出人头地之时,但如果连你们都放弃了,江上三州的灾民贫民还有谁可以来拯救?你的策论始终在台阁之中,你现在仍可以坚持你的初心良心。你现在包庇的是那些指示你的权贵,更加是北部三防的将士。你救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是成千上万,想要将这个岌岌可危的皇朝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忠臣良将。”
“韩百川...告诉我,那三百万粮饷,到底在哪儿?到底是谁?”
韩百川握住茶杯的手一直在剧烈地颤抖,天崩地裂之间好像一场冰雨将他浇醒在睡梦里。
他抿了口茶润了润唇,惊恐地抬眸望着李啸岚,像落水之人像浮木伸手。
李啸岚点点头。
韩百川:“铎州...那批军饷是入了铎州地界之后丢的...”
李啸岚握住他手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是军将的力量,缓缓注入韩百川那只握笔的手。
韩百川踌躇片刻:“萧...”
他话没说完,审讯室的门忽然被从外打开,韩百川惊弓之鸟被吓了一跳,茶杯唰地拖手落在桌面,茶水洒了一桌。
一阵药苦瞬间渗入审讯室,李啸岚缓缓转身盯着进来的段潇。
段潇身着经历司经历的常服,平日里挂腰牌的地方,正耀眼地别着一支金步摇。
韩百川一见那步摇顿时惊恐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不停地往后退开。
李啸岚狐疑盯着段潇:“段大人怎么来了?”
段潇面无表情:“听说嫌犯韩百川被逮捕入狱三日仍未有下文,此案涉及皇子之死,司礼监关心案情,故遣下官来看看。世子不必在意,下官只是在旁聆讯,定不会打扰世子审讯。”
怎料他话音刚落,不等李啸岚回神,韩百川忽然发疯似的拿起笔在李啸岚方才那张供词上写下了些什么同时画了押。
李啸岚一看他那行字瞬间厉色起来:“韩百川你在干什么!?”
韩百川哭嚎道:“没有别人...没有...就是我...就是我贪了那批军饷,三百万军饷都是我贪的!没有别人指示,没有!就是我起了贪念!这么些年了我矜矜业业却还是家徒四壁...朝廷拖欠我的俸禄四年有余!我的夫人临产,我上有高堂下有家室...我没钱了,我只能偷了...我有罪,都是我...我该死!”
他话音一落,猛地朝墙上撞去,血在墙上炸开。
韩百川倒地后,双眼一直没有合上。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李啸岚和段潇亲眼望着韩百川倒在血泊里,李啸岚转头望向段潇。
李啸岚的声音压抑着愤怒,像用冰水浇灌了迸溅的熔浆,最后变成了坚不可摧的钢铁。
他说:“你,在,干,什,么?”
哇好长一章,夸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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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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