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到了这般田地才知,这两个人平日看似无大交集,却暗中常做些苟且之事,如今这筠松居里无可用之人,便是月珠当家,素日管着不让旁人随意入室,反而是由得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在外间做些腌臜事。
天知晓这对狗男女到底是有多龌龊,唐薏才走不久,便急不可耐的招了情郎私会,好一通折腾。
江观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未尝此事,但因着这二人,已然觉着这种事恶心至极,巴不得自己当真晕的不晓人事,也比听这二人田间野狗似的做派好太多。
这半年以来,他的确是经了许多污浊之事,生不得,死不能,世间哪还有人比他还要惨。
两个人舞狮似的欢腾许久,又说了几多不堪入耳的情话,最后便听那两个人大胆入了内室中来。
他们对床榻内的江观云视若无睹,主子不在,月珠便越发随意,干脆坐到唐薏的妆台前,熟稔的拉开妆奁,入目皆是琳琅,各个精美,一想到这些都是属于唐薏的,心里酸嫉,随手拿了只耳珰在自己耳上照着铜镜比了比,“这样的好东西,可惜了。”
那张毓这会儿面上的透红尚未退去,一边系着自己的腰带一边笑问道:“这位新夫人如何?”
“傻得很,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什么好吃好穿都没见过,”月珠一边鄙笑着,一边得意忘形地换了另一只耳珰来比划,“我给她沏的是陈茶她都喝不出来,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一味的应下说好,又傻脾气又软,听说还让二公子给骂了,若不是周妈妈来解围,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月珠对此事只晓其一不知其二。
“傻成这样?”张毓诧异。
“可不是嘛,夫人不待见她,她又没有脑子,往后有她罪受呢。”月珠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仿似已经盘算好往后这园子自己该如何当家作主。
张毓也跟着嘻笑起来,可月珠的脸色说变就变,顿时朝他翻了个白眼,恨自己命薄,“可是有的人啊,就算再傻,命还是好的,整日穿金戴银,出身好就是不一样,我这苦日子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瞧你说的,有我在,能让你受什么苦,”说着,身子又朝前贴去,紧紧贴住月珠的肩背胡乱贴面蹭着,“这府里傻的不光是新夫人,就连夫人的脑子也不算灵光,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家业都看不住,底下的人整日往外掏银子她也不知道。”
“心里连个数都没有,凭账房如何做,她便如何信。”
“那周妈妈也不知道吗?”月珠探身问道。
张毓一甩袖子,“周妈妈大字不识几个,掌管她身边那几个丫头片子还成,账房的事她一窍不通,账也看不懂。”
更何况那不成器的老二江闻谷,明面上众人见他是主子捧着,实则私底下没人拿他当盘菜。
只知败家,更不知家私几何。
这对野鸳鸯的话中,江观云还得知,如今府中随处是蛀虫,还有人偷拿了府里的东西出去卖,事关种种,近乎将他气炸,从来都是清明冷静的一个人,却见着众人私下欺负母亲,毫无招架之力。
纵是切齿痛恨亦计无可施。
明明也算是夫妻,可心境全然不同,这厢江观云力有未逮,那头唐薏却因着和家人团聚而欢欣若狂。
不过按当朝规矩,回门当日不得见着娘家灯火,免得不吉利,到了傍晚未掌灯时,虽一家子都舍不得唐薏,却也没有过多阻拦,生怕她回府晚了若了旁人非议。唐薏一早没吃什么,到家里嘴没一刻闲着,临走时连吃带拿。
欢喜了一日,在家事事好,出门万事难,尤其是回了江府,整个府里阴森森的,看着便让人觉着晦气。
为了不失礼数,唐夫人给江夫人准备了一些嘉品,这些东西还得由唐薏亲自送过去。
谁知到了前堂正院中,正看着一个劲瘦的背影跪在院中,听到回廊下有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江闻谷的目光正好在空中与唐薏的撞上。
这是被罚了,意识到这点后,唐薏嘴角上抑,遭了江闻谷一通白眼。
唐薏也不恼,面容含笑朝入了正堂,只留给他一个大摇大摆的背影。
待得江夫人收了礼,又简单交待了几句话,天色便几乎全暗下来了,再出来时府里已经掌了灯,而那江闻谷仍旧跪在那里,灯影照的他那德性倒有些可怜。
再次得意自他面前行过,江闻谷知她是有意的,本就一肚子火,正好借此撒气,低硬恶骂了句:“死村姑!”
“呵。”唐薏全不在意,冷笑了一声便走了。
再回筠松居,屋里已经燃了灯,今日回家唐薏着实吃的撑了,一进门便打了饱嗝。
房内久久无声,她乍一回来,江观云竟觉得心中的焦躁莫名少了一些。
回来第一件事,唐薏便是入内室去瞧他一眼,见他额上竟沁出了细汗,再抬眼一瞧,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将窗子合紧了,今日本来就比前几日热,还不让房里透风。
唐薏先是将窗子推开,而后掏了帕子将他额上的汗细细擦去,软帕所过之处留有温香一盏,这会儿江观云心里的不安,尽数被她抚去了。
神奇的很,他如是想。
“二姑娘这一路上怎么总打嗝,是不是央住食了,我去厨房给你熬一碗山楂水,你睡前喝了,免得半夜里肚子不舒服。”樱桃心细,自外间探了头,也不等她应便出了门去。
不多时便回来了,刚熬出来的热汤烫得狠,樱桃便将其放在窗沿上等凉,“姑娘,今日咱们不在,府里可出了大事儿了,方才我在灶间听到月珠和琴儿在那里嚼舌根,二公子在外惹了祸,将夫人气的够呛。”
“怎么了?”唐薏歪到床架旁问道。
“我也只是听了个大概,说是二公子今日和好友去山谷里骑马,不知怎的,就拿了人家的金子还不认,后被人寻上门来了,据说数额不少呢。那头限期说三日之内若不归还便去告官拿他。”
“他还干这种事儿?”这浑小子属实让人大开眼界,让人觉着没救了,唐薏撇嘴。
浅听樱桃囫囵一讲,床榻上躺着的人却心眼灼起,以他对弟弟的了解,绝非这种人。
樱桃不置可否,“反正听说夫人是气坏了,这种败坏门风之事......”
若当真如此,那罚他跪也算轻了。
一想到那日那浑小子的嘴脸,唐薏也并不打算蹚浑水,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眼珠子在单薄的眼皮子底下骨碌碌转了两圈儿,乍一听便觉着中间有蹊跷,却也没再深问下去。
今日折腾了一整日,一早便困了,樱桃去给她铺床的工夫,唐薏坐到妆台前独自卸妆,一手摘下耳珰,一手拉开首饰匣,浅瞟一眼便觉出不对劲来,耳珰暂拿在手里没急着往里搁,白日里她明明记得那对翠玉的耳珰并非放在现下的细格中,摆放的也不是这个形造。
“这是什么。”外间的樱桃怪异叫一声,入内室来时手指捏了个物什于唐薏面前晃晃,“二姑娘是哪件衣衫的流苏松了线?”
落眼的是一只鸭青色的脱线流苏,打眼便知不是自己的,唐薏警惕道:“这是在哪拿的?”
“外间罗汗床上,锦垫与围手的缝隙里。”樱桃也觉得这玩意眼生,不似唐薏的,她根本没这颜色的衣衫。
细想,好似只有月珠前日着了一身近鸭青颜色的罗裙,腰围系带中点缀了一圈儿流苏,与这很是相近。
“像是月珠的。”唐薏目光扫向首饰匣,“你是才发现的?”
“是啊,今天早上还没有呢。”
每日晨起,为了不使旁人瞧出破绽,樱桃都会仔细收拾罗汗床,最底下的织锦垫子也重新铺就一下,若有什么也不会留到今日。
月珠琴儿就算进来打扫,也未必会碰那干净地方,除非是见主人不在便上去躺坐片刻,她又不是小气的人,可这首饰便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我的东西被人动了。”唐薏十分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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