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三文理分班后接手做了文科班的班主任,当时颜凌、隋静、黄喜娣和程宁她们四个都是我班上的学生,我本来以为可以顺利将她们带到毕业,没想到那一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年初的时候我老公体检被查出胰腺癌晚期,我本想跟学校提出让其他人代替我担任高三文科班的班主任一职,但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好作罢。那段时间我老公病情恶化太快,导致我心力交瘁,疏忽了对学生们的关心。”周老师看了郁安一眼,忧伤地说:“事发那天也是学校一年一度的春游日,春游的地点在西郊的湿地公园。”
“那几天我老公的病情因为做化疗得到了短暂的缓解,我儿子就让我跟学生们一起去春游,顺便散散心,医院那边他替我陪护。那天天气很好,加上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出来放风的机会,学生们都很开心,我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但下午快结束前医院那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我老公进了ICU,不得已我只能委托班长替我带队回去,走之前我还特地叮嘱她一定要清点人数,没想到等我晚上从ICU出来后才知道程宁不见了。”周老师起身走进卧室,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来给他们,正是郁安他们之前看过那本06届的毕业纪念册。
“这个男生就是程宁?”郁安翻到毕业合照那一页,指着最边上那个加了黑框的名字所对应的学生问周老师。
“不是,程宁没在这张合照上面,拍合照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周老师遗憾地说:“另外,程宁是女生。”
“女生?”郁安感到意外的同时又觉得理应如此。
周老师点了点头,指点郁安将毕业纪念册往后翻:“后面有她的照片。”
郁安往后翻了两页,看到了一张黑白的头像照,是一个容貌秀丽梳着**头的十六七岁少女,笑容腼腆羞涩,眼里却闪着光。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张遗照的瞬间郁安感到心脏猛地一阵乱跳,她难受得捂住了胸口,闭上眼睛大口喘气。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炎明觉察到她的异样,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周老师也发现了:“是不是贫血?我给你冲一杯红糖水喝吧。”
“不用了,我没事。”郁安赶紧说:“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周老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关切地问她:“你的病……还没好吗?”
郁安下意识看了炎明一眼,很快就摇了摇头,笑着对周老师说:“早就好了。”
周老师松了一口气,注意到郁安看炎明的眼神,想她应该是没告诉过炎明自己的病,便按下不提。炎明知道郁安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只是不清楚她具体有什么病,听周老师提起,倒也不觉得意外。
郁安看着遗像上这张年轻的脸,难过地说:“程宁她……是怎么死的?”
周老师眼圈一红,长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她有不定时癫痫发作的问题,但平时很少发病,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突然就发作了,被发现的时候她倒在湖心的一条小船上,当时她的癫痫已经持续发作时间太久,导致缺氧缺血性脑损伤,虽然经过抢救但最终还是造成了脑死亡,走的时候才刚满17岁……”
郁安:“她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湖心的小船上?”
周老师摇了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据班长说解散前她点名的时候程宁是在场的,但是到了湿地公园门口大家就分头回家了,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后来我们调看公园门口的监控才发现她走出公园后不久又折了回去,而跟她平时走得比较近的黄喜娣则说自己那天下午跟颜凌和隋静在一起玩,没同程宁一起离开,所以并不清楚她是怎么跑到湖心的小船上去的,她也是等后来很晚了程宁爸爸找到她她才知道程宁不见了。”
炎明从周老师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端倪:“黄喜娣、颜凌和隋静是什么时候离开湿地公园的?”
周老师低下头仔细回想:“我记得当时监控里显示她们三人应该是在程宁返回公园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的。”
“这么说她们三人是最有可能最后见到程宁的人?”
“可是她们三个都说没看见程宁返回公园里。”
“有没有可能她们三个都在撒谎?”
“当时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她们三个都撒了谎,但是……” 周老师顿了一顿,迟疑着说:“程宁死后她爸爸来找过我,说他女儿曾在学校里被人霸凌,她的死应该和霸凌她的人脱不开关系。”
炎明微微皱了下眉:“霸凌程宁的人是颜凌、隋静和黄喜娣?”
周老师摇了摇头:“据她爸爸说是颜凌和隋静,至于黄喜娣,她也是被霸凌的受害者。”
这话不仅炎明听了感到疑惑,连郁安也十分困惑,忍不住脱口道:“女强人黄喜娣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怎么可能!”
周老师一愕,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人不是生来就是强者,黄喜娣小时候日子过得很苦,父母长年在外面打工,根本没时间管她,她奶奶只想要孙子,不肯收留她,她妈只好把她扔到外婆家。舅舅舅妈从来没给她好脸色看过,身上穿的都是表姐的旧衣服,如果不是她自己性格要强,又怎么会有今天这番事业。”
“这么说是颜凌和隋静霸凌黄喜娣和程宁?”炎明问。
“应该说是颜凌和隋静霸凌黄喜娣,而程宁则是想帮黄喜娣才被牵连的。”周老师羞愧地说:“很惭愧,校园霸凌这件事我也是事后通过程宁的爸爸才得知的。”
郁安:“程宁的爸爸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程宁死后她爸爸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她的日记本,上面有记录关于颜凌和隋静霸凌黄喜娣,她想帮黄喜娣结果导致她被排挤的事。”周老师说:“她爸爸拿着日记本来问我是否知道这件事,我当时也很意外。因为颜凌和隋静一直都是班上的活跃分子,在女生堆里很受欢迎,尤其是颜凌,能说会道文笔又好,写作文经常获奖,她现在能成为网络红人我是一点都不意外。至于隋静嘛,她家境比较好,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吃穿用度都是班上女生当中最好的,小女孩嘛或多或少都爱慕虚荣,围在她身边的人自然就多。”
炎明想起老钱说过隋静现在菜市场里卖鱼,老公失业,一家人生活拮据,想不到她也曾是玉娇金贵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的富家女,不得不说世事难料,天道好轮回。
“照这么说程宁爸爸怀疑他女儿的死跟颜凌和隋静有关?”炎明问道。
周老师迟疑着点了点头:“是,因为当程宁返回公园的时候,颜凌、隋静和黄喜娣都还没离开,可这并不能说明程宁的死跟她们三个有直接必然的关系,毕竟程宁是死于癫痫发作过久导致的脑死亡。事后我们分别询问了她们三个人,但她们一口咬定程宁的死跟自己无关,一致表示她们当时并没有看到程宁返回公园内,更加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倒在湖心的小船上。最后,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炎明心里渐渐明晰,这三起看似毫无关联的诱拐绑架案不出意外都跟十四年前意外死亡的程宁有关,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让他感到疑惑:“当年事发后程宁爸爸为什么没再追究下去?”
周老师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程宁走后没多久,她妈妈因为过度思念女儿精神失常了,程宁爸爸只能放弃一切回家照顾她……”
郁安感到心酸无比,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倒是一旁的炎明注意到了,悄悄将一张纸巾递到她手上。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讪讪地擦去脸上的泪珠,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程宁的父母感到难过,明明是素味平生的陌生人,她却心痛得犹如至亲,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涌。
周老师却感同身受,自责道:“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只要一想到程宁那孩子是因为我的疏忽才没的,我就难过得整夜睡不着,所以那次你走丢的时候我真的快要急疯了。”
郁安想起中学时因为自己在山上走失导致学校为了寻她连警察都出动了的往事,顿时羞愧无比:“老师,对不起,那次都是我不好,害你担惊受怕。”
周老师摆了摆手,噙着笑说:“咳,没事,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不过那次真的要谢谢那个把你从山上背下来的男孩,对了,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郁安下意识地看了炎明一眼,支吾着嗯了一声。
周老师似乎很惊喜,追问:“你跟他,你们……”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郁安怕周老师误会赶紧解释,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哦,这样啊。”周老师不无惋惜地说:“我看过他做的节目《案件背后》,这个男孩不仅人长得帅,还特别能干有才华,人品也好,哎,你们要是能走到一块儿就好了。”
郁安尴尬得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炎明忽然说:“周老师,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感谢您提供的这些信息,回头如果有需要我再跟您联系。”
“没事,需要我配合的您尽管说。”周老师站起来送客,到门口时她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拐走那三个孩子的人不会是程宁的爸爸吧?”
炎明沉吟了下,说:“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警方已经在调查了。”
周老师担忧地朝小孙子投去一瞥,似乎想说什么,炎明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您不必过度担心,如果真的是程宁的父亲,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对您做什么,毕竟程宁的死不是您的责任。”
周老师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点头称是。
“您要是还不放心的话可以留下我的电话,有事随时找我。”炎明如此说道。
有了他的承诺,周老师终于放下心来,含着笑将他们送到楼下,目送他们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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