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做了个长长的梦,梦见她来找她,挽着她的手臂,甜甜地对着她笑。她们像从前一样,慢慢悠悠地走过校园的林荫大道。九月的时节,道路两旁的桂花树缀满金黄色的花蕊,在梦中,她仿佛闻到了悠长馥郁的甜香。她走得累了,席地而坐,她躺在草地上,头枕在她的腿上,阳光从疏疏落落的枝叶间洒落,她下意识眯着眼睛,她适时伸出手掌替她遮挡阳光,她却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掌心印上轻轻一吻,“好痒。”她娇嗔着捏她的脸,两个人闹作一团,她扑上去要继续亲吻,一只手从身后无声无息搭上她的肩,回过头去,眼前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他冲着她挥舞着双臂,愤怒地大叫大嚷,下一秒迅速有力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郑其荷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如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喘息。
四周很暗,只有空调上的显示灯散发着幽幽冷光,但此时此刻,那一点点光却是那么令人安心。
怎么会做这样诡异的梦?自己好像失忆了似的,完全沉浸在与她恋爱的幻觉当中,那个男人又是谁?她的老公吗?她没有见过这个人,只在照片里看到过,当时她向一个朋友炫耀她的新男友,朋友便把照片转发给了她。她努力回忆一下,好像跟梦中的那个男人并不相似。
或许是之前跟郑其羽吵了架,连梦里都是凶神恶煞的男人在冲着自己大吼大叫吧。
她兀自心有余悸,手轻抚着脖颈,又摸了摸汗湿的额头,便想去洗把脸,可是家中只有一个洗手间,需要打开房门出去,她一想到郑其羽就在隔壁,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厌烦,于是打开抽屉,取了几张湿纸巾擦了头脸,稍觉清爽,但一时半会,终究是没有睡意了,她赤着脚走到窗前,在地毡上坐下。
现在不知道几点,应该是很晚了,她拉起窗帘一角,到处星星点点的灯火,这座以繁华热闹著称的城市,似乎永远不会彻底陷入沉睡。
郑其荷闭上眼睛,她的面孔却又无孔不入般,钻进她的脑海,扰乱她的思绪。
和萧晓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饮品店,她坐在她的对面,不敢看她的眼睛:“你知道的,人活在世上,要有责任心的。组建家庭,生儿育女,是对我父母的责任,我必须要去做。”
她无法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她看着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的人:“所以,谈恋爱是不需要责任感的,尤其不被世俗认同的同性之恋,是想怎样就怎样,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的,是么?”
“其荷,我爱你,但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我不想让我家人失望,不想让妈妈伤心。”
“嗯,怎么能让家人失望呢,那还是让别人伤心来得容易得多。”她轻扯嘴角,声音带着一丝难言的痛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什么又要跟我在一起呢?”
那次过后,她们没有再见过面,但关于她的消息,仍是陆陆续续的传到她的耳朵里。她想,她现在应该很幸福,而且,责任心更强了,毕竟,又多了对老公的责任,对子女的责任,对多出来的那许许多多的亲戚的责任。。。。。。
郑其荷脸上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恨她吗?好像并不,她并不恨她离开她,不恨她爱上其他人,不恨她去追寻她想要的幸福,毕竟在把她推向黑暗深处之前,她曾让她感受过温暖,看到过光和希望。
但她却不能不介意,她在结婚前夕,仍在甜言蜜语的麻痹她,欺骗她。事情本来该是很简单的,相爱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坦诚以待,为什么那么多人做不到这一点?她们打着不忍的幌子,理直气壮地用谎言对爱自己的人行使着最大的伤害。
郑其荷额头轻轻抵着玻璃,感受它的凉意,她的心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冰冷和凄凉。
俞果说,谈恋爱一定要带上脑子,要聪明,若察觉稍有不对,一定要及时抽身,果断止损。
在她们后期相处的过程当中,她是察觉到不对劲的,不止一次,然而,她选择了信任她,她愿意相信她的每一句话,她想,她应该是世界上最没脑子的人。
郑其羽正式开始了培训课程,早出晚归。他仍住在郑其荷家里,只是两个人偶尔碰到时,都把对方当空气,没有任何的交流。
郑其荷想着他毕竟是客,下班时常买些水果和零食回来,塞满冰箱,摆满茶几,然后进入自己的房间,非必要绝不出来。
郑权和赵容秀夫妇几乎每天要打电话过来,郑其荷不是不接,就是敷衍几句,以忙为借口挂掉。郑其羽这次竟也破天荒没向父母告状,并隐瞒了吵架的事。两人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又过得几天,郑其羽开始难以忍受过于安静的气氛,有晚郑其荷出来拿酸奶喝,他憋不住开了口:“喂。”
郑其荷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郑其羽大声道:“郑其荷!”
“怎么了?”
“那天我心情不好,说话可能有点不好听,你别生气了行不行,人都要闷死了。”郑其羽扔下遥控器,一口气说了下去:“碧漪让我不要再去看她奶奶,医院只准一个陪护守在那儿,不许人探望的,她还执意退回了我买的礼品。我提出要请她吃饭,她也说忙,让我这段时间好好准备面试的事。我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回来你还说我。”
话里满满的委屈,郑其荷终于转过身来:“我以后也不会说你了,反正说你也不会有效果。”
“对啊,我也就住一段时间而已,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你也太计较了,男孩子在家里不都是这样随意不拘小节?”
“懒惰邋遢等于不拘小节?”
“你说话可真是难听,怎么就懒惰邋遢了?我很多同学、同事在家都这样,老爸不也这样,你怎么不敢说他?收拾家里本来就是女孩子干的活,你以前不也要帮我洗衣服,打扫房间?”
察觉郑其荷脸色不对,他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前事不提了。我明白今时不同往日,虽然你还没嫁出去,但毕竟搬出去自立门户了,我不会像老妈,硬逼着你为我做什么的,我以后会注意点,行吗?”
郑其荷问道:“看样子,我还得对你说一句谢谢,是吧?”
“你不用讽刺我,我也知道爸妈待你我有些不同,你心里大概早就不爽了。但你以后你嫁了男人,总得伺候人,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我简直可以从你身上闻到清朝农村的泥土味。”郑其荷脸色发青,忍了又忍,说道:“请你停止用你的小脑去推测我的人生,我都已经开始为你的孙碧漪担心了,也不知道她是否准备好伺候你了呢。”
“碧漪自然是不同的,只要她高兴,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搞卫生,做家务。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她的魅力,OK?”
郑其荷点点头:“能让郑大少爷说出这样的话,我相信她必然是魅力无边,只是老妈可要心疼死了。”
“我乐意。”
“行吧。我困了,睡觉去了。”
“喂!”
“对不住,我今晚已经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了。”
“帮我个忙!”郑其羽走到她面前,双手拦住,笑嘻嘻的道:“要不你出面请碧漪吃个饭,她应该不好拒绝的,你也该见见她了,不是吗?”
她看着他,脸上笑意也越来越深,郑其羽以为她要答应了,她忽然笑容一敛:“不好意思,没空!”将他推开,径直回了房,重重关上了房门。
周六朱丹凝在家里预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请几位好友相聚,周嘉言携老婆前往,郑其荷独自过去,俞果最后一个赶到,竟然也是一个人。
朱丹凝正将最后一盘菜从厨房端出来,一看见她就问:“吴蔚呢?”
“嗨,孝顺女陪爸妈呢。”俞果探头往桌上看了看,赞道:“好香,闻着要流口水了。”
周嘉言对朱丹凝道:“说是要带家属过来,结果就我一个人带了,你自己的男朋友都不在场,你要先罚酒三杯。”
“哎呀,我也满肚子怨气呢,陈重说是接手了一个什么项目,最近忙得很,为这我们都小吵几回了。”
俞果接口道:“也行,至少万年单身狗今天不用那么尴尬了。”
郑其荷道:“万年单身狗无所谓的,挺喜欢看你们双双对对,恩恩爱爱的,朋友幸福我开心。”
俞果眼角瞟她:“哼,你心理承受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行了,你别每回故意刺激她了,不起作用,她是铁了心要单着了。”朱丹凝解下围裙,招呼道:“来来,坐!”
周嘉言将一瓶白酒打开,笑道:“好久没聚了,今天咱们喝几杯。”
俞果道:“那可不行,你有人帮你开车,我可没有,况且我明早还得上班呢。”
周嘉言的老婆打趣:“叫个代驾呗,明早上班有什么关系,那会儿早就醒了。”
“就是。”周嘉言将几个小杯注满,不由分说一人递了一杯。俞果无奈,只得接过来。
几人边喝边聊,聊从前的日子,工作和生活中的烦恼及趣事,一个个满面红光,兴致高昂,中间朱丹凝忽然想起,问道:“其荷,你弟弟在你家还好吧?”
俞果筷子一顿:“他当然好,其荷可就没法好了。”
郑其荷给他们把酒加满:“别提扫兴的人和事,唉,喝酒,我敬你们!”
这一段饭吃到11点,才尽欢而散。俞言叫了个代驾,先把郑其荷送回家,直看到她进了小区大门才放心离开。
郑其荷在同事跟前声称不喝酒,对酒精过敏,从不端杯,跟朋友们在一起却经常小酌怡情。今日不知不觉多喝了两杯,已有六七分醉意,走路都有点微微摇晃。
到了楼栋大门前,她正要刷卡,手机又开始响,她只当是俞果或朱丹凝,看也不看放到耳边:“我已经到家了,你们真是婆婆妈妈。”
那边却没声音,她以为信号不好,喂了几声挂了准备拨回去,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是S市,她心脏立即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是她吗?难道是她?
没容她过多思考,那个电话又打过来了,她迟疑了一下接了,小心翼翼的道:“喂,请问是哪位?”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回应,她连问几句后,纳闷挂掉,可是铃声很快再次响起,她再接再问,仍是一样的结果。
这样周而复始数次,她耐心耗得差不多了,认定是有人恶作剧,心里咒骂了一句:“神经病!”
刚进电梯,铃声又鬼魅般响了起来,她气冲冲接了,正要把心里的咒骂诉之于口,那边却响了一个女声:“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知厌倦,郑其荷握着电话,忘了去按楼层数字,泥雕木塑一般站在那里,任由这三个字将自己淹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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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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