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点了点腰腹:“此乃神枪。”
风不大,却冷得刺骨,雪白的肚皮微微颤抖起伏,好不可怜。
她点到即止,大家却茫然如隔雾窥花,光感到她惊人的美,并不觉得她痛。
既然她不曾嚎啕——
非亲非故,谁又会静心聆听一个无声女子的饮泣?
东边的天际逐渐亮起。
“呀!”一名毁诺城的女弟子突然叫出声。
循着她所指的方向,远远的,一道红痕在众人眼前浮现、横贯雪野,拖迹了老长。
粗看去,竟逶逦了几里!
大家尽皆被眼前惨烈之景震得呆立当场。
“新伤在身你为何不说?!”
不仅不说,还在这漫天飞雪的天气里与三娘吵了快半柱香的架!
唐晚词医者仁心,瞧她赤袒半身,兀立于雪中,□□全是血,率先心软,恳求道:
“三娘,就让她进来躲一躲吧。”
秦晚晴目光闪烁,不敢与那景象多作纠缠。
将心一横,牙一咬。
扭过头抗声道:“二娘!难道你全忘了?天女提醒过咱们,这世上并非所有女子都值得拯救帮扶!”
——她与那神通侯根本是一丘之貉!破锅配烂盖!
“菩萨脸,蛇蝎心!”说着又是一跺足:“偏你心软!”
毁诺城对朝彻子的去留产生了重大分歧。
因二人的僵持,朝彻子撑起身,那强忍痛楚的神色,令人错觉仿佛抖落的并非她身上的积冰残雪,而是从她肌体活刮、洋洋洒洒了一地尤带腥薰气息的鳞。
来时路过一座破庙。
巉岩峻削,她瞥见晃动的佛火悬在如屏障的青山前。
正想不如那儿避避风雪。
忽听一道女声掠过耳际。
“罢了,放她入城吧。”
原来,适才她们的交谈不知何时被息红泪尽入耳中。
息红泪对大宋昏庸的狗皇帝忍无可忍,又嫁了辽国的小侯爷赫连春水,与朝彻子这位臭名远扬的帝姬更是无半点交情,此刻松口如此痛快,倒不负她“女关公”的名号。
秦晚晴忙不迭惊喜唤了声:“大娘!”至于对方的话,她却仍有顾虑。
容朝彻子入城,护其周全,此举无异于宣告历经千难万险后重建的“毁诺城”大概率又要遭逢一场兵燹。
——这当真值得吗?
可还未等三娘问出口,息红泪便道:“追兵已至。”
秦晚晴本还迟疑,一时闻得“神通侯”方应看已带着数千人浩浩荡荡出现在“碎云渊”三十里开外,也变了神情,当机立断、命守城女弟子开门。
元气大伤的朝彻子,为今之计只剩下觍着脸,和她们一块入城。
她走的很慢,说是挪也不为过。
雪掩的高墙阴影斜斜地压下来,如一道无形的界碑,将朝彻子与她们姐妹三人分割。
唐晚词虽着急为她诊治,却也不能违背“毁诺城”定下的规矩。
“救你是有条件的,须得要……”
“心上三寸血能包治百病?”
朝彻子的笑简直要溅出冰碴子来,带着几分不屑,几分讥讽。
唐晚词所说的“规矩”、连同小师妹受过的“考验”,仿佛在她眼里不过是场荒唐闹剧。
即使并非有情人……
强行要一个男子为她流几滴血,倒也不是堪比海底捞月的难事。
她揶揄唐晚词,慢吞吞地卖关子:“待会那厮来了,你要多少,有多少。”
天色像块洗不干净的旧绸子,越变越窄,在身后化作一线。
城门徐徐闭合。
朝彻子几乎是同时阖了眼,滑倒下去。
唐晚词本就频频回头,留神着她,见状飞也似地来到她身边,卷起那片芰荷似的裙角,将手一探。
热液漫过,才惊讶发现她不是受了伤。
——她这是落了胎!
*
铜器磕碰声响起,有人往茶壶里添水。
“她还没醒?”
“尚未。”
“晚词的医术,理应无虞。”
浓稠的黑暗里最先苏醒的是听觉。
负责浣衣的女弟子收拾完脏污的衣裙,轻手轻脚地退去。
自在门小师妹送的贺礼尘封久无用武之地。
始终未与沈边儿成亲的秦晚晴,听说过她总爱穿红,才做出了那样一个奇怪的决定。
她走之后,唐晚词端了碗来。
银匙撬开咬紧的牙关,灌完药,又手痒往熟睡女人的鬓角掖了支珠花。
期间静了好一会儿。
可能有三、四个时辰那么久。
像是从很深的湖底浮上来,耳边嗡嗡作响。眼皮沉重得仿佛压了铅,睁开一条缝,又无力地合上。
“……就在城外……不如以她为质……换……被冤入狱……”断续的字句在耳蜗里沉沉浮浮。
似银针入脑,朝彻子脊背发凉。
她勉力挣扎坐起。
红滟滟、隐约泛着琉璃光泽的喜服不知是何材质,潮起潮落间,已游移至屏风前。
外间的说话声突然停止。
“她醒了。”
清脆的女声道。
……
唐晚词推门而入时,脸上的愧色一闪过。
临走前搁下的安神汤结了冰,碗底沉着半片当归,像极了昨夜漂在铜盆里的胎衣。
虚弱的美妇人恰立在镜前,淡淡垂眸,理着腰间的花瓣合围。
她的样子既仔细、又认真。
仿佛登基前的女皇整饬心爱的龙袍。
大家猜测过许多情形,料想她醒来后会如何的伤心难抑、再不济迁怒二娘医术不济使她痛失与“神通侯”的心肝骨肉,又或者故作坚强。
可她居然以逢天大的喜事的口吻,骄傲向众人宣告:“我已斩赤龙,此生不会再有孕。”
——实难想象,她这样的女人是有“情”的!
“当我是玻璃猫吗?”
这会儿,她正以一种责备的奇异神情诘问唐晚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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