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幕之宾

从十二月廿三这日起,正式步入了一年末梢的“交年”,宫里和民间都笼罩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气氛中,为着辞旧迎新早做准备。祭拜灶王爷、改易春联、张贴钟馗像……各门各户、亲戚邻里之间的走动也频繁起来,齐王府收到的拜帖更是雪花般纷至沓来,从这一日起就不曾断绝过,一时间门庭若市,与之相反的是中山侯府门扉紧闭,门可罗雀。打薛存芳从丽泽宫回来后就不大出门了,据传是又染上了极重的风寒,怕在这等喜庆日子里给旁人过了病气,往日还需女眷照看,府上连个招待的人都腾不出,索性对诸人一视同仁,一律避而不见了。

待聂徵从流水一般的酒席上抽开身,亲往中山侯府时,已是廿五日了。

京城近来解了宵禁,他途经夜市,看见只精巧的走马灯,便买下来一路拎在手里。

到侯府外叩响了大门,好一会儿隔着老远传来一个不大耐烦的声音——“这大晚上的,谁啊!”来人打开门环上一道小匣门,一看清外面的人,瞠目变色,忙不迭将门打开,对着聂徵伏低做小,“殿下请进,请进……”

无需引路,聂徵熟门熟路地往书房里走,走进一看,此间主人果然在此。

传闻里缠绵病塌的人正躺倒在那张巨大的拔步床上,双眼阖着,姿态随意,罗被胡乱往身上搭了一角,一只手从床畔垂下,空落落悬在那儿的样子,像一枝柔曼无依的花。

聂徵眉心微蹙,缓步上前,还未走到近前,那人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一面懒洋洋地伸懒腰,一面从塌上爬起,不甚讲究地打了个哈欠,“你来了?”

听来像是一直在侯着他似的。

薛存芳不过说了一句话,又在门口为他留了门,聂徵的心情已是一片豁然。

“听闻你染了病,是在丽泽宫里受了寒?”

薛存芳不答反问:“这灯是送给我的?”

聂徵将东西递了过去。

“小七而今可算懂事了。”薛存芳揶揄道,接过灯左右观视,这走马灯制作得精巧,灯壁上画的是《莺莺传》,张生逾墙与莺莺私会的那一幕。点燃了灯芯,轮轴在热气下徐徐转动起来,画上的纸人儿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光影变换,人影穿梭,张生纵身从墙上轻巧地翻越了过去。

那光影流转在薛存芳眸底,如金箔碎玉。

走马灯转动了一轮,不过须臾,室内一片宁谧,仿佛被挤压为弹指一瞬,又仿佛被拉长至蜉蝣一生。

聂徵再问了一遍:“你可是病了?”

薛存芳睨了他一眼,轻哂道:“呆子。”

他歪倒在塌上撑着自己的脑袋,朝他勾了勾手指,“我到底有没有病,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聂徵蹙紧了眉,冷眼瞧他这副孟浪形态,觉得这人好生祸殃。

而他顶着一脸警醒的神色,却直勾勾地朝对方迎了上去。

薛存芳热情地挽住他的脖颈,柔软湿润的唇舌贴上来,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叫聂徵松懈了眉眼,又如溺入深海,渐露耽溺痴迷之色。

室内一时只剩下轻微而暧昧的水泽声,走马灯下一室流光漫涌,唯独一双人影映在黛紫色的床幔上,凝定不动。

待二人呼吸平缓下来,薛存芳方才说明缘由,年底诸事繁忙,人情繁琐,他纵是没病,这几日门户大敞接待下来,只怕也得生生累出病来,索性闭门塞听,躲个清静。

“那你为何对我留了门?”聂徵凑近一分,轻揽住他腰肢。

薛存芳调笑道:“不是怕你见不到我,思之如狂吗?”

“我不是客?”他又逼近了一分。

“你当然不是。”薛存芳抬起眼睫看他,伸出一根如玉的手指,轻点在他唇珠上。

“你是我的入幕之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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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入幕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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