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昌得了盘缠,回了乡镇,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师父。只是当他回到旧地一看,早已人去楼空。四下打听他才知道,原来师父怕他中途回来,耽误学艺,早早搬家走了。贾昌又待两年,寻不见人,终是心死。于是回到村里,只做村中铁匠。
他在那庄上三年,除却一身打铁的本领外,还学就一些功夫。虽不出众,却也足够自保。此时看那女子行踪诡异,胡言乱语,早已有了七分的疑惑。问她家世的同时,又步步紧逼。
那女子垂眸回道:“我本姓宋,单名一个悦字。家在苏州,家里世代经营着布料生意,父母在多年前就已仙去,前番我家汉子得了一桩买卖。要我们上万布匹。与他送来,我汉子去了半年,没有归家,没有书信。我去寻他,才知他已被奸人所害,我正欲寻仇,谁知那奸人又找上门来,幸得奴家机敏,逃过一劫,我也流落在此地界。”
众人听了,无不义愤填膺。贾岁扯他哥哥衣袖,说道:“哥,哥,那些人好坏,你去给这位婶子报仇,好不好?”贾年笑道:“妹子又乱说,且听你昌叔如何处置。”
两人再去看时,却见贾昌突然暴起,嘴里念道:“你胡说!”与此同时,双手做爪,朝那女子咽喉抓去!宋悦倏地一惊,见他健步如飞,爪势骇人,直奔咽喉而来。哪曾想到这穷乡僻壤却还有如此人物?忙使一个铁板桥功夫,下腰躲过一爪,又怕他与那范寒倬一伙儿,躲过一击之后,在双足发力一蹬,忙拉开距离。同时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一时间,众人也瞧出那女子颇有本事,已知她先头说得俱是谎话。连忙退出庙门外,却又想知道此间两人孰强孰弱,便虚掩了庙门,在外头观看。
贾昌冷笑道:“你只瞒得过他们,却瞒不过我,你这满嘴的西域口音,又怎会是苏州人氏?妖女有何企图,快快从实招来!”原来他在张家三年,虽不曾将技艺学会,却因各行各业都有人来求他庄主,故而见识匪浅。只一听她言,便知其满嘴谎言,又拿起一把铁锤,朝女子狠狠砸去。
那女子侧身躲过一锤,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杆软鞭,就势一打,却缠住了铁锤锤柄,问道:“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竟有如此人物,我躲到这儿还是躲不过,说!你与那范寒倬有何关联?”
贾昌旋转锤柄,挣脱软鞭束缚,见那女子躲在梁边,猛地一砸,口中说道:“什么范寒倬,我不认识!你来此有何企图,若不快点说来,管教你死在我的锤下。”
宋悦见来势颇凶,不敢硬接,正要躲开,倏地内伤发作,一时难以动弹,情急之下。随将力气灌于鞭内,力透鞭尾。一个从正面锤,一个却从斜里打。那锤来得又急又猛,却没曾想宋悦软鞭后发先后至。贾昌早已瞧出这妇人身上有伤,正想以伤换命,拼得自己挨上一鞭,也要敲碎她的头颅。可正待他要行动之际。忽见鞭鞘上尖针钢刺无数,若他硬接,哪还有命在?
故而忙止住进攻。抽身回防。那女子虽一击不中,却也难以追击。虚扶住房梁喘气。贾昌一击不中,并未气馁,连续进攻几次,次次都被那女子的软鞭所挟。当下他也明白,这女子武功远在他之上,若不是身受重伤,自己如何能与她僵持?一念及此,他更为焦急。心中想道:他已是这村里最厉害的人了,若这女子真是心怀歹心,等她稍一恢复,村里如何抵得过她?
他这般一想,更是心急如焚,僵持间,那女子又笑道:“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拿我?”贾昌更急,当下左右四望,瞧见一口宽三尺,高一丈的大钟,心中稍一思索,则大喜过望。忙前至钟旁,弃了锤,双手将那口钟抱起,浑身上下无一不在发力,竟将那口钟抬起,猛地一掷。那口大钟竟朝宋悦飞去!
宋悦大惊,却没想到此人如此凶蛮,眼看洪钟砸来,她是避无可避!当下不敢保留,强运内气。将那软鞭只在钟头一绕,缠住钟头之后,宋悦也发了狠,拼得自己身死,也要将范寒倬的追兵杀了。于是她抓着那口钟,在头顶盘旋一圈,将周遭房梁,帷幕,栅栏,尽皆撞碎。将这口钟原样朝贾昌掷了回去!
只是她伤重未愈,又强运内功,临到最后关头,呕出血来不说。竟将那大钟掷歪了去!
贾昌顺着大钟只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忙叫道:“岁岁快闪开!”那口大钟不偏不倚,却正好朝着贾岁飞了过去。此时她不过十二三岁,哪里见过此等场面?一时大钟携带的风声,破庙倾颓的喀拉声,贾昌与众百姓的呼救声混杂在一起。竟吓得她呆愣原地,不敢动弹!
危急关头,贾年顾不得自身安危,心里想的只有自己妹妹。一把将她拉了去,却将自身露在钟下。此时他也不想其他,胸中提着一口气,双手架在身前。
只听咔的一声,大钟顿在地上,贾年倒飞出去,口吐鲜血,生死不知。他这一飞,又撞倒数人,一时哀鸿遍野。村里人一时混乱,还是贾昌最先回过神来,忙叫上众人,将所有受伤之人带回了村西,又叫贾烈之子贾植去叫郎中来看。
路上,贾岁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幸运的是,那郎中正好在家,忙检查了伤势,开好了药。众人又一起努力拣药熬药,贾年的伤倒是稳定了下来。
不过短短一周,贾年竟是痊愈如初了。原来他本就未受多大伤。一者是因他骨骼强健,根骨极佳。纵使受了伤也好得快,二来则是这口大钟飞来的最后关头,宋悦见伤及无辜,又强行运气,软鞭再次绕住大钟头,她又拼命往回拽。卸了力,两相加持之下,贾年才未受重伤。
只是救了别人,自己却难逃灾殃,先前那大钟打碎了房梁,庙檐倾颓,却将她的双腿砸断,随后晕厥过去。
再有一月,宋悦终于转醒。众人将话说开。才知她仍姓宋,只是还要加个忱字。合一起便是宋忱悦。原来她被一恶贼追杀,逃落到此地界。本想借庙宇一用,一来藏身,二来养伤。却不曾想惊动了贾村之人。才有此结果。至于为何她谎称苏州人氏,则是因为她仰慕的男子。众人又一追问,才知他也被那范寒倬打伤。
众人闻言,无比气愤至极。村里人又都是心善之人,虽不能替她手刃仇人,却仍旧叫她安心养伤。又去找村长贾烈,后者闻言,略一思考,也同意宋忱悦住下。
她救了贾岁贾年之命,便在她家里住下。伤了腿,兄妹二人便每日照顾起居。只是外伤易痊,内伤难治。她本就身受重伤,又强行提气运功,未过一年,便匆匆离世。
葬礼上,贾岁哭得最是伤心。她虽差点葬身宋忱悦之手,却全不计较。十二三岁年纪,正是有无穷好奇心的年纪。每日缠着宋忱悦讲些外头来的故事。又对她口中的武功绝学惊羡不已。后者本答应待她长成之后,便教她一门武艺,只是还未过年关,宋忱悦便已撒手人寰。
思绪猛地一回拢,贾岁眼眶竟有些湿润,她擦去眼角泪痕。再要编篾,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无奈她只得站起,走到门口,驻步往外张望。却好像被篱笆拦住。
她没有出去,回了院子,走到房前,看着痴傻模样的哥哥,心中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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