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你的丫鬟管教不好啊!”纪嘉淑注意到了尚霜旁边的丫鬟笑了,“这般没有教养,姨母看啊,这些丫头不尽行,该调教了。”
尚霜抬手双手并拢,拒绝了她的提议,“张夫人的好心,尚霜担不起,自己的丫鬟自己调教成最舒服的,张夫人多虑了。”她的手在衣裳间点了两下,笑得坦荡,“认亲宴还没有开始,张夫人还是叫一声尚小姐或者尚姑娘吧。”
对不熟的人,那就保持距离,改口等认亲宴之后再说吧,这宴会还有十几天开始,到时候不想说也难。
不过叫就叫吧,反正当时还能收到一些改口的物件,蚊子腿也是肉,她都要收下。
“尚小姐不愿意叫一声姨母,我也不怪尚小姐,一切都是有缘故,尚小姐在的尚家怎么样比不上镇北侯府,唉,妙妙,你说灵儿可怜,这孩子更可怜,从小妹妹就不在了,妹夫又是那样薄情寡义之人,好东西都轮不到尚霜,反而我的灵儿什么都不缺。”纪嘉淑温和地看着尚霜,眼中难得一见的慈祥,“那我就等着尚小姐跪着叫我那声姨母,妹妹这一辈子就这么个孩子,怎么样都不能让这孩子流落在外头,可怜妹妹这样精彩绝伦的人,到最后嫁了这么个人家。”
尚霜始终保持笑意,对她的话也没贸然去接,等人将话说完了,才笑盈盈地应了一句,“好的,张夫人,到时候我一定叫,望张夫人给脸,应了我这么一句。”
其他的东西不回应也不行,该回应的还是回应,“但夫人错了,虽然尚霜在尚家不得宠,可该有的东西不少,祖母该给我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她在尚家不得宠的时候,确实是不怎么好过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可现在争面子的时候,谁会将这些过往拿出来说事情,当然她也是拿着事实来说事,去尚府打听肯定是老夫人对尚霜很好啊,身上的衣裳价值千金,其他姑娘小姐都没有啊,就她有,至于查到了以前的事情,可那谁说得清。
她不争口馒头争口气,为了自己的颜面,都将要将这口气给撑下去。
“尚小姐的嘴巴真硬啊,希望尚小姐的嘴巴可以一直这么硬。”
尚霜认真地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多谢张夫人的希望,我会的。”她歪着脑袋,“三位来是找外祖母吧?双冬,带人去找外祖母,客气点,别毛毛躁躁的。”
被他们弄得完全没有什么心情种地,她不给这三人反驳的机会就往里走。
“尚小姐。”张妙大声叫嚷,可她中枢无力,气息不稳,声音响声足够,却完全没有气势,下一刻这气就被卸载了,她在尚霜转过头的时候,声音又变成原本不大不小的模样,“尚小姐,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尚霜挑眉转头,眉目一扫看到一旁的两个满目期待的目光,心中大明,“不必了,你想什么说你直接说吧,我听着呢!”
“这孩子,倒是个脸皮厚的,”
纪嘉淑待不住,她们本想着给小姑娘一点薄面,这些话让张妙去说,颜面留住,偏偏这孩子还不要脸的,居然让张妙说出来,既然不要颜面了,她们给她留什么颜面?
张妙有些难为情,再怎么样这还是纪府的子嗣,她们不能够直接侮辱,别的不说,侮辱了尚霜,同样也侮辱了镇北侯,这点她还是深刻记着,一荣俱荣,她是镇北侯的夫人,不能将镇北侯的颜面丢了。
“尚小姐,我觉得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
尚霜没有说,反而怔怔地看着张妙,“纪夫人,我听勋琨哥说你以前是有智慧的妇人,想来心中是有对错的本子,你当真以为是丢我的脸?如若是此,我不怕丢人。”
张妙愣住了,脑子里不断绕着那句‘勋琨哥说你以前是有智慧的妇人’,这些年儿子跟她有争吵,很不赞同她的社交,否认了她的所作所为,这很伤她,她怎么错了?她本就觉得灵姐儿比尚霜这个野丫头合适做镇北侯未来当家夫人,尚霜是什么人?商贾养大的孩子,虽然容貌与小姑子长得像,可那名声完全没有小姑子当年模样,听闻在此之前这姑娘受了不少的蹉跎,日子过得磕磕绊绊的,这样的人真能当好家吗?
这里打了一个问号。
她儿子不喜欢尚霜,都是老夫人安排的,她不想要儿子过得不好,为此母子吵了很多次,很伤情分,突然从别人口中听到儿子的夸赞,她有些不知所措,上一次儿子夸她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她忘不了儿子小时候看她那种仰慕之情,这么多年这种仰慕早就消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她更多的是管束,什么行什么不行。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她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失去骨肉后疯疯癫癫的模样,那些记忆很零碎,她的记忆中也出现了儿子,从震惊到绝望...
“你别离间我们,一个小小丫头心思这么多。”
“舅母,勋琨哥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为了他们兄弟,付出了甚多,勋琨哥小的时候,又很多人想要拉镇北侯下位,因此有人将目光放在了你们这些妇孺身上,是你一臂之力挡住了他们。”
这话不虚,纪勋琨之前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张妙也是这般人物,年少时精彩绝绝,惊艳了不少人,可转变在她的子嗣一个个离于世,作为母亲,她怎么能受得了,因此她变了,脑子里只有儿子,这个儿子要是再失去,她在某个意义上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
从年少精彩绝伦的人生到灰败撕心裂肺的女人,他人能够轻描带写地说一句失去孩子了,可真正体验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她一手带出来地孩子,她熟悉孩子的一言一行,他们喜好都烂熟在心,突然有一天她的儿子们一个一个没了,她烂熟于心的事情成了多余,可她不相信,她的孩子出征前还笑着答应一定会回来,还说这不过是小战争,一切都会好的,她前两个孩子都是这样,他们往常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这次也一样。
她的儿子死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信,可直到她的孩子残缺且血粼粼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再也绷不住了,马革裹尸是荣耀,可她的孩子再也说不了话了,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管她怎么哭怎么闹,都没有起来安慰她劝她,那一刻她坚信那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怎么忍心她伤心,可他们说她病了,她要吃药,她不愿意...偏偏她的小儿子也劝说她喝药。
小儿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会讨她欢喜,从来不会硬着声音对她说话,眼前的人除了脸,哪有半分小儿子的样子,她每次见到‘小儿子’,不是喂药,就是劝阻她不要乱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脸从来都是冷的,说话也沉稳,声音比小儿子下沉了了不少,可小儿子去哪儿了?她只能好好守着这个假的,生怕这个假的没了,她真的小儿子也没了。
后来脑子清灵了些,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两个儿子没了,只剩下小儿子,小儿子要担起整个镇北侯,肯定不同以往,什么假的真的,那都是她的小儿子,她仅存的儿子,可是儿子已经和她疏远了,她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会在背后夸赞她,这让人诧异的,她一直以为她病了那段时间,儿子再也不将她当值得敬仰的人。
“那孩子当真如此说了吗?”张妙声音发颤,手松开了张清灵,往前走,直到到了尚霜跟前,她拉住尚霜的手,“他真的这么说吗?”
“嫂子别被她骗了,你这丫头心思重,刚刚死活不愿意喊舅母姨母,现在喊得很顺溜啊,什么居心?”
纪嘉淑见事不妙,赶紧拉住张妙,欲要将她拖走,可张妙纹丝不动,她见状也不勉强,“嫂子,这丫头刚将六郎的名声给毁了,要不是我们六郎厉害,其他人指不定怎么看六郎。”
纪嘉淑与张妙时常厮混在一起,她很了解张妙,张妙的弱点就是儿子女儿,女儿都好好的,张妙特别紧张儿子,因为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了,而且这儿子也要顶上之前儿子的位置,随时有死亡的风险,尚霜这个死丫头提到了纪勋琨的事情,张妙动容了,要是尚霜再说两句,那她之前吹嘘的都白费了。
张妙却不听她的,双目紧紧盯着尚霜,对纪嘉淑的话都没有理会,两母女双双对视,察觉不妙,张清灵赶紧上来,叫了一声舅母,可她的舅母并没有理会。
尚霜没有马上回答,双眼冷淡地看着纪嘉淑与张妙,看着两母女眉眼官司,久久不发言,当目光移动了张妙脸上,心一哽,张妙黑发间藏着几根白发,脸上爬上了皱纹,尤其是眼周围,一条一线围着眼睛往外延伸,被这些皱纹包围着的眼睛发出了异样的光芒,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是,这是纪勋琨说的,他以前很仰慕舅母,说起你的过往的时候,反反复复地说,他说你曾在宴会创了一首《颂雪》惊艳四座。”
《颂雪》是张妙少女时期的作品,那首诗是她的巅峰,不少男子因这首诗拜在她石榴裙下,她多了好些爱慕者,她的小儿子就特别喜欢她这首诗,小时候听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听着她念诗入睡,年纪大了也内敛了,不会将这些事情表达出来,但是府中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少主公很喜欢夫人的那首诗句,尚霜是外人,老夫人也不会贸然提及这个,那么是她小儿子说的几率很大。
张妙抓着尚霜的手都在抖动,她愣了好久才难以置信地笑了,嘴角上扬又不自信地落下,一滴硕大地泪珠滑落脸庞,有了这颗泪珠打头战,接下来的泪水就一个挨着一个落下,毫无顾忌,她的笑容终于挂不住,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舅母不妨回去和勋琨哥多聊一聊。”
张妙捂着脸点头,每一下都很用力。
“你可别蛊惑她了。”眼瞅着计划被大乱,纪嘉淑只能自己上前出言,“尚姑娘,她很喜欢我们灵姐儿,偏偏因为你的出现而导致我们灵姐儿的亲事耽搁了,如今你与六郎的亲事也吹了,你就饶了六郎,别一个劲的扒着六郎了,六郎年纪不小了。”
她对于镇北侯上心,上门前早就打听好。
尚霜脑子一片空,恨不得抓起一旁的锄头往这位张夫人脑袋上敲,她耽搁了纪勋琨?这叫什么事情?
纪嘉淑看尚霜没发话,继续说,“是啊,要不是你,那孩子哪会耽误这么久的时间,因为你,也活生生地耽搁了我们灵姐儿,本来和我们家灵姐儿都快成了。”
“既然以前能够成,现在怎么不能成,难道就是因为我?”尚霜赶紧摆手,“张夫人,要是真能够成,早就成了。”
纪嘉淑被气得脸都涨红了,她指着尚霜想要说教时,被下人打断了,只能憋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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