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天色刚亮，透着薄光，温风掠过窗户，扫过方家陈设简洁的客厅。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台亮屏的笔电。
“咔哒。”
“咔哒。”
两声钥匙转动，卫秋沙快步走进方家玄关，靠在玄关柜上，胸膛一起一伏。
“50，”他低头盯着腕表，右手曲指轻敲玄关柜面，“10……”
“哔哔。”
“哔哔。”
茶几上的笔电突然发出声音。
卫秋沙又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到时间了。
他迅速走到茶几，掏出手枪，轻轻敲了一下茶几，枪身发出闷响，接着走到窗边，背对着笔电，摸出手机，轻声对那边道：“好。我知道了。”
手机那端似乎说了什么。
卫秋沙顿了顿，“好。有事随时联系你。”
手机那端似乎又说了些什么。
卫秋沙语气越发柔和，“好了，别担心了，回头聊，放心，我们很快会再见了。”
卫秋沙挂断了电话，倚着墙壁，微微喘气。
*
方迦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了卫秋沙。
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别提多舒心了。
“今天那么早啊？”方迦搭着卫秋沙肩膀，整个人都趴在他背上。
宽阔健硕的背，不背人真是可惜了。
“早上好啊，”卫秋沙一个蹲身，抱住方迦小腿窝，直接颠了上来，“你今天起得也很早。”
方迦笑得开心，又骑了一会儿马儿。
卫秋沙去厨房端出了两杯咖啡，他到方家跟到自己家一样自在。
方迦坐在沙发上，接过咖啡，瞥了一眼亮屏的笔电。
卫秋沙给搜了一个军事频道，放起了最新的军事新闻。
方迦其实不怎么喜欢在家看军事新闻，就跟一个厨师不喜欢在家做饭一个道理。
不过既然卫秋沙都给搜了，也给放了。方迦也作罢，气定神闲地看了起来。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方迦的容忍度其实非常高。
“今天早上，联邦总局已将著名的激进党头目西弗尔，转移至一处高度戒备秘密法庭。其涉嫌敲诈、勒索罪、谋杀……”
“前任联邦总统之女万靖因在犯罪现场，已被总局列入证人保护计划中……”
军事新闻还没播到三分之一，卫秋沙先开口了，“方迦，我们的服务器没有响应。”
“哦？”方迦吹开了咖啡，“哪一台？”
卫秋沙说：“是第九基地那一台。”
方迦记得她休假回来之前，就已经提醒卫秋沙送技术人员过去修，按理说不应该啊。
“你派谁去的？”方迦问。
卫秋沙：“王乌。”
方迦微微皱眉。
王乌是第一基地的新人，有着所有新人身上的通病：紧张、社恐、强迫症、理想主义、完美主义。
第九基地靠近边缘，军民风气彪悍。
派王乌过去，跟把一只洁癖的鸟儿扔进烟囱里没区别。
现在也只能等了。
卫秋沙又看了一眼笔电，扫了一下腕表，起身捡起沙发上的风衣，“啊，那个，我该走了。”
方迦看向他。
卫秋沙刮了刮耳尖，“我看时间，景元他也该醒了。”
“你觉得呢？”卫秋沙轻声问道。
还问她？
她不觉得。
方迦挪了一下位置，拉住他的手腕，“我觉得不用这么着急走。”
卫秋沙抿了抿唇。
“我们是正经情侣啊，又不是在偷情，藏着掖着做什么？”方迦带着一丝委屈，仰头看他，“景元他总该适应。”
方迦眼睛一亮，又说：“这样吧，我组个局，带你们俩去打球？去钓鱼？”
方景元是方迦舅舅领养的孩子，方迦舅舅对她有恩，所以当舅舅去世后，她不能放任尚未成年的方景元不管。
但是彼时她在第一基地军务繁杂，没有太多心力放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只能把他带回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别的不说，生命安全是保障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景元对卫秋沙的意见很大，大到方迦左右为难。
“还是算了，”卫秋沙失笑着摇了摇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昨晚一块吃饭的时候，他对着我又是翻白眼又是唉声叹气……”
他话还没说完，见方迦脸色有点难看，话锋连忙一转，“也是我最近真的没空，基地还得人守着呢。待调休了，一块儿约吧。”
方迦没有说话。
卫秋沙反手牵住她手腕，轻轻地晃了晃，跟小孩子玩花绳一样。
方迦松开了手。
卫秋沙见她脸色郁郁，越发心生怜爱，折起风衣，蹲下身，轻声，“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
方迦皱眉，语气滞涩，“委屈你了。”
“没事，”卫秋沙摇摇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方迦：“他要是再有这样对你无礼，你告诉我，我揍他。”
卫秋沙笑，“青春期小男孩而已，我还能应付得过来。”
“你也有过青春期啊，”方迦嘟囔，“怎么没跟那个刺头一样？”
卫秋沙手掌撑在方迦大腿外，直起身子，跟她贴了一下下唇，“因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方迦在。”
方迦抬眼看了他一会儿，一下子抱住了他，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
“我爱你。”她贴着他耳朵说道。
卫秋沙：“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方迦说，松开了他。
卫秋沙走到玄关，拿起车钥匙，停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事情。
“方迦，我今天给第九基地拨过信号，我以为能……”
方迦立刻接话，“你想让我拐去第九基地看下王乌？”
“可以吗？”卫秋沙看向她，“他们知道你要过去的话，第九军不会为难你的。”
王乌是卫秋沙的组员，他担心王乌，情理之中。
而她休假期间本身就答应了第十基地，会过去一趟帮个小忙。
第九基地也在她此行的必经之路上。
加之，卫秋沙为了她那么容忍方景元，她也有愧。
“好。”方迦果断地点点头。
“谢谢，”卫秋沙松了一口气，套起风衣，朝她扬了扬手，“这下我真得走了。”
方迦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心里也轻快。
“秋沙。”她喊住了他。
卫秋沙回头看她。
“你跟我，不需要试探，”方迦说：“你想要我做什么，你就说，我会去做的。”
卫秋沙唇角上翘了一点儿，“好。”
他说：“谢谢你，方迦。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
卫秋沙走后，方迦顿时觉得很无聊。
工作日里，她一贯在第一基地操持军务、整顿士兵，没事就跑卫秋沙他们的信号塔里，听些八卦。这一休假，最贴的人又离开了，心一下子就空荡荡的。
方迦巡视一下家里，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方景元卧室外。
方景元正坐在床边系鞋带，脸上带着不耐烦。
他拧着眉，摁着太阳穴，“能不能把那新闻给关了？大清早不扰民啊！”
方迦走到笔电前，调低了音量，但没关。
方景元皱眉，“不能不听吗？”
“不能。”方迦：“不是给你听的。”
方景元抄起枕头扔向了她。
力气真小，连个枕头都扔不准。
方迦捡起脚边的真丝羽绒枕，掷回他床上，“我等下送你去做SPA，再去商场买鞋。”
方景元撇了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
方迦弹了弹他脑门儿，“这是寿星的特权，一年就一次，省着点用，小子。”
“……”方景元揉了揉被弹的脑门，站起身，“我想要跟林淡一块儿出去玩的。”
“可以，”方迦：“随时。”
方景元抹了抹鼻尖，心尖有点小小的开心。
方迦先前一直不准他跟林淡来往，她也不说为什么，就是不准。
方景元觉得林淡对他很好啊，但是他又不想方迦不开心，就一直忍着没和林淡来往了。
没想到今天生日，随口一提，方迦既没生气也没阻挠，真好。
过生日真好。
方迦真好。
方景元计划好了，他今天就乖乖地待在方迦身边，不惹事了。
方迦不怎么喜欢林淡，他自然不会带到她面前。
而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天，他要跟方迦一块儿过。
他只跟方迦一块儿过。
等今天过了，不，等方迦假期结束了，他再找林淡玩儿。
林淡就在他家里又不会跑。
但是方迦在自己家里都能一眨眼就不见了，不知道飞去哪个基地。
他知道方迦最近在休假，毕竟在家见到她的次数都多了起来，以前一年见一次，一次还必然有个卫秋沙跟着；但是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在家看见她，要么在阳台晒衣服，要么躺在藤椅上看书，要么在客厅组装枪支。
休假真好。
方迦真好。
那么好的方迦又说：“我给你转笔钱，你跟你的好朋友出去玩吧，今天玩得开心一点。祝你生日快乐。”
沉浸在喜悦里的方景元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了，“今天？你不跟我在一块儿吗？”
方迦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又要走？”方景元拔高了声音：“你们这些大人怎么总是这样？自己做了决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你过了今天，也是大人了。”方迦说。
方景元梗着脖子，“我至少不会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大人。”
方迦语气沉了沉，“你想怎么样？我今天是有正事要做。你和你的好朋友一起出去玩，不好吗？缺钱随时划我的卡。”
方景元定定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方迦头都疼了，缓和了语气，“你今天会玩得很开心的，我跟你保证。”
方景元：“骗子。”
没有你，怎么会开心。
“你又要去哪里出差？”方景元问。
方迦听他语气平静了，能理智沟通了，还是好脾气解释道：“去第九基地，卫秋沙的组员在那儿丢了信息，托我去……”
“他一开口，”方景元直接打断了她，“你什么都愿意做。”
他听过那个地方，群众野蛮、缺少法度，是法外狂徒的天堂，比荒无人烟的第十二基地危险多了。
卫秋沙那个男人！都怪他！
方景元恨得牙痒痒。
把她从生日这天抢走不说，还哄骗她去一个那么危险的地方。
方迦张了张嘴，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了沙发上的军工包。
方景元一步一个脚印跟着她到玄关，“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方迦果断拒绝，“你以为是度假？”
“就因为不是度假，我才要跟你一起去。”方景元说。
才不会像卫秋沙那个男人一样，哄你孤身一人去冒险。
这话，他没敢当着方迦跟前说。
他也怕方迦揍他。
“我再给你买一个机械人。”方迦给了一罐蜜糖。
“你不让我跟，我就去爸爸坟前。”方景元直接戳穿了她的盾，“反正都是生日，让爸爸跟我一块儿过。”
方迦：“……”
方迦想揍人。
她握拳捶了一下玄关处的大沙包，沙包摇摇晃晃，差点给方景元撞趴在地。
“去收拾行李。快点。”方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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