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的问话进行得并不顺利,但下一步却是极其明确。问话结束之后,乔安就立刻被送去进行伤害和精神鉴定。黄琪在送她出去的时候有意无意去撩开她的袖子看,身上很多伤都是陈年旧伤和淤青,没有新鲜切口,不知道能够鉴定到什么程度。
保险合同送来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夫妻两买的是同一个种类的保险,但保险金额有较大的差距。两人年纪相同,除去陈柏年有稳定的教师工作而乔安无业的差别之外,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乔安的体检报告出了什么问题,乔安身体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心,可能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值。
赵倩倩已经从调解室出来,满头是汗,额前的头发打成缕儿,身上的制服更是被拽开了扣子歪出三里地。赵倩倩看见黄琪,眼神里松懈下来的疲惫瞬间凝成一股杀气,像黄琪这个靶子投射过来。黄琪完全不恼,反倒是向她伸出手:“人送回去了?”
赵倩倩没冲出口的抱怨被堵住,完全是条件反射地交过笔记本和录音笔:“暂且是出去了,会不会折回来不好说。”
从赵倩倩的样子就可以想象问话过程的艰难,黄琪翻了翻笔记本上的记录,果然如她所料,赵倩倩的笔记上已经清晰画出了一个思维导图。
黄琪一边看着,赵倩倩就已经开始解释:“郑芳对乔安意见很大,坚持认为是乔安杀害了陈柏年。陈家条件看起来还是比较普通的,郑芳有种指着儿子活着的感觉。乔安和陈柏年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了。根据郑芳的说法,陈柏年毕业之后进了一家大企业,是因为乔安的原因才换了工作。听起来陈柏年对乔安非常好,所有的消费都是为了给乔安,所以加剧了陈家父母对乔安的怨气。”
“这和我们了解的情况不一样啊。”黄琪看了眼送走乔安的方向。
“郑芳说他们近几年就没有见过乔安,甚至有建议陈柏年离婚过。她说得很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原因。但我感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了心证,郑芳有什么证据吗?”
赵倩倩摇头:“郑芳知道了保险的事情,陈柏年和乔安的保险受益人只有对方一个。如果说是为了钱的话,不管案件怎么定性郑芳是拿不到保险金的,只能是为了死亡赔偿金。以郑芳的表现与其说是为了拿到钱,更像是为了不让乔安拿到钱。”
黄琪明了:“陈柏年刚过头七,父母这时候为了钱来闹的概率很小,更有可能是不能接受孩子的死亡要一个可以归责的目标。乔安是很明显能从陈柏年的死亡中获利的人,因此自然会成为他们的第一目标。”
“郑芳说得太语无伦次了,情绪也激动,怎么问信息都很少。我想去陈家走一趟,看看能不能从陈建树那儿问出点什么。”赵倩倩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进入工作模式后好像马上就忘了方才的鸡飞狗跳,这种调节情绪的能力在调解过程中极为有效。
黄琪点头应允,将笔记本拍回赵倩倩的怀里:“我就说了你很擅长调解。”
“擅长并不代表想干啊琪姐。”赵倩倩土了个脸,黄琪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个生气的表情了。
对话停顿,黄琪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律师呢?”
话音未落,手肘突然被人抓住,黄琪条件反射地往前一抽手,抓她的手臂登时被往前一带。黄琪顺势抓住对方手腕,屈身往前一步,用背一顶就要将对方摔出去时,才看见那高级西装面料。手上的劲一松,刘景明一个踉跄就要向前扑去。眼看马上就要扑到地上,黄琪反手一捞箍住了他的腰身,将他像个沙袋一样捞在手上。刘景明扑腾了两下也没站住,索性把力道卸在黄琪的手上,仰起脸苦笑了一下:“找我吗黄警官?”
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武打片吓退两步的赵倩倩举着一个投降的姿势就“噗嗤”笑了出来,朝刘景明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啊,在警局敢袭击琪姐的,你一定是第一人。”
刘景明比看起来要更瘦,黄琪把他拎起啦种回地上,表情反应失灵,卡在一个似笑非笑的间隙里。刘景明却是往后退了两步,轻轻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皱,换上了一种没什么感情的职业笑容,朝赵倩倩欠了一下身。
“你既然是民事律师,为什么代理刑事案件?”进了调解室,黄琪示意刘景明坐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扔在地上的名牌包。
“黄警官,我可没说过我代理的是刑事案件。”刘景明走进调解室后又卸下了那个职业笑容,黄琪就算再迟钝也可以看到他眼神中的轻佻意味。
刘景明从地上的名牌包里摸出一个保温杯呷了一口,保温杯上印着海外名牌大学的标志。
黄琪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这个人真的每一寸都像是什么短剧里抠出来的,装腔作势得不行,可以理解为什么他和赵倩倩描述的那个脑袋五彩斑斓的小青年是同一个人。
“我是来提供重要情报的。”刘景明喝完水终于说了句悦耳的话,虽然尾音上扬的语气让他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警官请我的当事人来配合调查,是因为保险吧。这可是我的业务范围,陈先生身故之后,乔女士的保险申请是由我代为提交。”
“这么小的事你们大律师也接?”
“您说笑了,陈先生的保险金数额您也看到了,我们可不把这七位数叫做‘这么小的事’。不过您说得也对。这是我私人接的工作。保险是我推荐陈先生买的,因此他才委托我处理。陈先生身故之后,本身我就需要帮助乔女士申请保险金,结果乔女士因为这事被扣押了……”
刘景明越说越探身过来,下颌微低,四十五度斜上看着黄琪,配合着冲人的香水味,看得黄琪整个人汗毛竖起。
“坐好了!”一句训斥冲口而出。
这一吓的后果最终却是吓到了黄琪,刘景明就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速后撤,几乎要从椅子上翻下去,黄琪下意识去抓他,还是抓了个空。刘景明的表情像是空白了三秒之后突然回过神来,人已经坐直,又摆上了那个有些世故的职业笑容。
颜值红利最容易吃到的一个地方,就是好看的人在你面前示弱,会更容易让你产生一种优越感,从而心疼他们或者帮助他们。
“……没事吧?”黄琪终究还是没有躲过那一丝心疼。
刘景明摇头,话音已经回到正常:“吓我一跳啊黄警官,我们说到哪里了?”
大千世界可能什么人都有吧。黄琪压下了心里的疑惑,专注到当下的案情上:“保险。你为什么推荐陈柏年买保险?”
“这就是我来找您的原因。陈柏年当时问我的是,如果其他亲属还都健在,要让孩子一个人继承他的遗产,有什么办法。”
“你推荐的是人身保险?”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情况只要留下遗书就可以,但是陈先生说他还年轻,立遗书晦气,而且遗产税很高。保险是一个理财产品,不是只有□□杀烧才能购买保险。然后我推荐的是给孩子买储蓄年金。可以留出日常开销的钱,不仅可以将财产都留给孩子,而且这笔钱在这个过程中还可以升值,税也会低一些。如果有需要急用的钱也可以取出,之后的收入也能继续储蓄。是陈先生主动问的,电视里那种人死了可以拿到一大笔保险金的是什么情况。我和他解释了寿险的基本情况,当然我不是做这个的,具体的当时我也不了解。”
“那他最后为什么买了意外险?”
“是乔女士做的决定。乔女士不了解保险行业,对储蓄年金有很大的顾虑,说是要再考虑一下。但寿险就不一样,电视里放的太多了,因为说钱是留给孩子,乔女士自然非常爽快地同意了。买保险的时候我们才知道,陈先生只是个普通教师,并没有那么多钱,他们也没有房子,当然最后保额也不高。”
刚刚说过“七位数不是小事情”的嘴里下意识把七位数定义成了“不高”,黄琪心下暗自无奈了一番,几乎看到刘景明完好包装的人皮下,有纨绔偷偷冒头。
“你说钱是留给孩子的,但是最后保险人和被保险人只是他们夫妻双方。”黄琪双手抱胸靠了下去。
“警官,这您应该查到了。我们是申请理赔的时候才发现的,乔安夫妇倆,并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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