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小王愚钝

“小王岂敢在太傅面前托大,太傅安坐,小王今日叨扰,本是算不速之客,您随意。”

周先生眼皮都没有抬,话也仍不客气,也丝毫不掩饰对官家的不满,这么多年,他虽然不知道先太子为何而亡,可是柴二郎得了皇位,那必然也脱不了干系。他是清明之君也就罢了,还蠢成这样,他嘴上可不忍着,要是他能忍,现在还在朝堂。

“也是,我也没有打算接待客人,不必称太傅,直接叫周老头就行,我可不是什么太傅,先太子都薨逝多年,还被人称太傅,怕是官家会不喜,也顺带连累了王爷你。”

景福王还是微微笑着,周先生说什么就点头,丝毫看不出不悦——啊娘说,为君的首先要有的就是胸怀。

“先生说的是,那小王就称先生。”

周醒恭无可无不可,云鹏几个臭小子还叫自己老头呢,称呼而已,这个景福王倒是个会装模作样的。

“随你便,不知道王爷贵脚临贱地,有何指教?”

随从上茶汤,景福王先让过,周先生并不接,而是喝着柴溪的清茶,示意自己有,先帝的小妾祁氏看着不错,也是聪明人,怎么生的孩子一个跋扈愚蠢,一个脸带着虚假和算计。

“小王也是刚刚知道先生就是太傅,以前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是今天才发现,杭州发生了太多不可控的事情,都与老头子我有关,才来的吧?”

周醒恭毫不留情解开景福王的来意,后者现出一丝尴尬,很快老老实实认了。

“先生睿智,怪不得母后常常说,前朝本朝,要说只有一个心明眼亮之人,非先生莫属,先生也知道,小王奉皇命巡查市舶司,刚刚第一站到了杭州,就遭遇刺杀,还受困于此,实为资质有限,愧对皇上,愧对受了多年毒害的沿江沿海的百姓。”

他这话说的官方而谦虚,周醒恭没有揭穿他遇刺真相,只听他的下文,他提的是嫡母卢太后,而不是祁氏,也算守礼谁知道景福王话锋一转,直击这次杭州城里发生的大小事,都有周醒恭的影子。

“谁知道,先生大才,仅仅到杭州半月,就已经逼得劳德彰毫无退路,实属是裴七之幸,亦是小王之幸,小王这这里谢过先生。”

学了周先生直来直去,把他想说的话堵住,也算的上现学现用。

“裴七的祖父和我一向不合,这个举朝皆知,我出手,不为帮他,就为了向那个老鬼证明,他引以为傲的孙子,是个废物!”

周先生承认的也痛快,景福王不是放松,反而是提起心来。

“先生说笑,谁都知道裴大人天下少有德才兼备,先生指导提携一二,实属为了朝廷,小王自是明白。”

周醒恭也不理他的评价,品着茶,缓慢抬头,有些戏谑的看着景福王的眼睛。

“要说,大周年轻人,我见的不多,王爷刚刚到杭州不足半月,就借刺杀之事,巡查官员府邸,至于---把劳德彰逼到穷巷,是王爷步骤得当,也是皇帝用人有方,下面大臣推荐有功,老朽一个在野之人,可不敢承王爷的夸奖,我无非是看不惯有人视人命如草芥,视君上为无物,至于他的罪---他可向王爷画押?”

周先生一句话七转八折,把树上能打的鸟都射一遍,更让景福王拿定主意。

“小王只负责把他押解回京,至于审讯---先生也知道,该是由吏部大理寺协办,钦差能直接审讯的例子,只在前朝,只在国舅爷卢相。”

两人能说到劳德彰的罪状,就已经不怕说得再深些,但是---要由谁先提呢?

“王爷的意思是,劳德彰回了将军府,你才来找老朽的?”

景福王无奈一笑,更直接了些:

“仅仅是一个小女孩拿到的不知道是否属实的罪证,怕是没有什么分量,不求人证,要是留下的还有那个校尉也要好些。”

他是个聪明人,暗自指责裴东锦不该只留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办了事儿,还要受指责,周先生也不惯着他。

“老朽无能,要不是我一个学生的下人,发现这校尉被卷进杀人案里,怕是真要无功而返了,一个小女孩也不能留下。”

景福扭头不看他,人家说他无能他知道,就是不提如何让劳德彰显形儿,他有些急了。

“是小王无知,劳德彰盘踞杭州府多年,什么证据都烟消云散了,能有一二存留,也实属不易,是小王的贪心着相了。”

周先生不看他,只说自己想说的。

“况且---折子也好,你回京述职面见君上也罢,只说,当年他谎报军功,杀良冒功,欺压平民,有一百人也好,二百人也罢,听在朝臣耳里,也是个数目,就算他的属下认罪还指正劳德彰这些罪行,他本是不干净,想怎么狡辩---人都有两张嘴,你景福有,人家三皇子也有,朝堂之上的风向,可是说不好说的,那可是官家的亲子——有一个可怜无依的小姑娘领到众人面前,就完全不一样了,人们会忘记她爹爹丧尽天良的恶行,只会谴责劳德彰杀人灭口---人心所向,你说,风往哪里吹呢?”

景福王暗自佩服,他能做了那么久的太傅,不止是学问,更是谋定人心的高手,别人更是做不到的是这个周先生用的都是阳谋。他站起来长揖到底,表示受教,周醒恭倒是有些疑惑了,难道去刺杀裴七的不是他才会坦荡的提起?

“即使如此,他的罪状还是不够,不足以让人痛,让人下决心处置他!现在要知道官家要的是什么?”

景福当然知道这是试探,他也知道裴七被射伤,但是此时---他不能回避。

“杭州富庶,他在此盘踞的多年,又有京城的姻亲,加上如今在杭州的贵人何其多,这些罪状就算都查实,我也是怕分量不够呢!”

周先生想放下疑惑,也不深想他提示自己,杭州有曲兰亭,有程普庸,更有璨郎这个谢家控制的江湖势力,搅乱了杭州的水,要他不向,或者不继续向柴溪和裴七下水,只有告诉他,杀人无用。

“官家放王爷出京,除了明发的圣旨,也没有私下交代的话?”

景福王心里一定,这个周醒恭既然能想到银子才是致死劳德彰,让三皇子势力瓦解的重中之重,就有办法让银子回到朝廷手里,自己不说,只听着,只要他要的是眼见的明面的银子就好,至于糊涂账,回京也必须糊涂着。

“这个---小王愚钝!”

“你可一点儿也不愚钝,作为先皇的亲子,他打破只有一妻的承诺,而纳的唯一后妃的儿子,你怎么会愚钝。”

周醒恭又把绳子头儿甩回去,自己大不了和柴溪另起炉灶,可不稀得参与到他们为了市舶司那些黄白珠玉上赶着给人出主意的地步,何况---景福王的贪心,早露出来,他想要的有多少,自己可还没有看出来。他要是一点儿也不想舍---自己也有办法,有时候,胸怀不是装出来的,至于谁做皇帝---他周醒恭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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