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汉子被打脸,整个又麻又痛,说不出话来,还被按着脖子,身子向下又向前,脚尖儿把不住地,只跟着柴溪的手向前些,或者向后些,极其难受,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不服,小白脸儿还有两下子,自己---今天是大意了,这个不算,她敢脱了手,自己就能反制她。
大多数人刚刚还为这现有的五十文动摇,现在除了几个和白面汉子差不多的无赖,都休了心思,这个自称姓柴的小郎,杀了洛家人不逃,就有几分可信,现在想给力工纤夫发铜钱儿,也是有着长远的打算,要是能赌一把---
“话儿谁不会说---你---你不能拿出银子来,就---哎呦---你轻点儿---哎呦---”
柴溪暗暗使劲儿,白面汉子真就趴跪在地上了,众人见一个刺头儿都制住更是没有几个敢不熄了捞好处的心思,只有这个白面汉子尤为不服,甚至激起了不知道是被下了面子而起的斗志,还是本就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混人,哎哎连声,就是不吐口,还在柴溪放松鞋底儿的时候,断续着冒出一句:“我就是不服,有种放开,咱们从新来打过---”的话来,让柴溪简直想直接踢飞了他,现在抬起脚刚想踩在他头上,一脚还没有落下,就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止住:
“这位柴东家,脚下留情!”
柴溪听见了,脸上的笑意不能有,也要故作淡定,裴东锦交代的过程都很清楚,要等一个德高望重的本地人站出来,现在---她缓缓转过头,也不倨傲,脚却似松非松,不耽误她歪着身子一脚高,一脚低,长揖到底的恭敬:
“老丈请了,不知老丈有何见教?”
出来说话的老人穿着一般,算不上富贵,但是在一众力工和穷困了多年的乡民一堆儿里,显得极其体面了,他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却没有多少,红润的圆脸更不显老,完全能忽略头上的白发,笑咪咪的样子,让柴溪想起一个经典武侠剧中的老顽童来。
显然他对于柴溪没有松开白面汉子有些许意外,很快收回去,不再看柴溪脚,以及脚下的人。不知道是柴溪真的踩的他发不出声来,还是老者的话让他不敢再造次,此时倒是不动不言语了。
“鄙姓高,正是前面十五六里玉坡村的,柴东家脚下---正是不肖族人高得志,排行老五,人人都叫他高五,这孩子---哎---柴东家可否先松开他,老朽保证,他不敢再闹了。”
柴溪没有谈条件,痛痛快快的放下脚,还一只手伸下去准备拉他起来,没有想到,高得志根本不领情,没有顺势被拉起来,自己双手撑地,极其难看的姿势爬起来,头被踩在地上,一边儿脸上的泥土就让他显得更光棍些,带着柴溪喜欢的一些痞气在里面,这个---极像于归当年想坑裴东锦那回,很是有生气儿。
“高老丈有礼,老丈有话请讲!”
让说话就好,有出来说话的就更好了,石溪阁的来历和立场,一定要讲明了,这个是个机会。高老丈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能不能被拥护被信任,他看看左右的乡邻,再看看柴溪等着他自我介绍完的后话,就收了脸上的笑,认真起来。
“今天事发突然,洛管事一下子就---小郎雷厉风行,这话---你既然提到钦差,提到了上面的意思,看来是话也不假,洛家---虽然不说是消息灵通,最近几日杭州城里一件一件的热闹,老汉儿也略知一二了——我看小郎的年纪---不超过十八岁吧,这个石溪阁---是听说,不是祖业?”
高老丈这一个翻转,险些让柴溪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才明白,人家这是不好直说质疑自己的能力,质疑石溪阁的实力,来探底儿呢。自己也刚刚十四岁,可不是嘴上没毛,就得多费口舌解释和证明了。
柴溪心里有一丝赧然,自己即使上心,怕也是不一定能有于归处理大处小处的生意来的得心应手,自己心生懒怠,不通这个时代的世情是一个方面,但是她自己深知,自己的资质有限,有的也只是从异世带来的配方和模式罢了,这个---应该算是金手指,外人---今天一定要支应过去——即使自己也没有信心。
“石溪阁是我与表兄合开的产业,生意上,关于银钱的,由柴某和义兄于归统总,不瞒高老丈,也不瞒诸位,我和表兄早年失扈,还做过流民---哦,老丈是杭州人,山高路远可是有所不知,正是八年前顺德十年时候太原府饥荒,哈哈哈,说起来,小子还差点儿成了釜中肉呢,幸好,祖宗显灵,先是受裴七郎,也就是现在的钦差副使裴大人的照护,之后---哎,我留在相州,凭借一张菜谱,小子不至于冻饿而死,遇到义兄于归这个从商世家,七八年间,已经由生意十余种,百余处。直到今天,石溪阁---石溪阁经营的生意没有到杭州,最南,也仅仅到了楚州,不过---大家对我们石溪阁也应该不陌生,比如现下各杂货铺子里的货架和标签,比如,裁缝铺子里给各府家丁仆妇做的衣饰,还有,各大酒楼里用的几样菜,布庄素色无绣花,或者只有边缘绣花的丝绸,棉布,再有来采买各种野菜,干菇,茶饼的,嗯---衣制如同他们的行商,都是我石溪阁,鄙人的伙计。”
柴溪指了指沧州来的船工身上滚边的短衣,简洁好看实用,重要的有辨识度,无论红色滚边,还是蓝色,只是颜色不同,款式都是一致的,让人一看就是她石溪阁的人。
幸好码头这个地方不同于农田,南来北往,商客官员,探亲访友,消息灵通,不然,说什么石溪阁,说什么奇异的饭食,谁又能知道呢。现在重申一下,起码和码头有关的人,都知道石溪阁了,实力和---前景,都会引得聪明人前来。
“就是那个让农人种稀奇菜的石溪阁?听说有一样吃了如同火烧火燎的观赏花草,红彤彤甚是好看?”
柴溪还没有说完,高老丈就激动起来,按说这里只是表达简略意思即可,想用几句话让这么多人信了自己,依附自己,不说是做梦,也差不多,百人千心,就算高得志这样的,也不会少,柴溪从来不敢妄想,只要能按着裴东锦的指点,仗着景福王现管的机遇,周先生已经和他谈好的条件,能在杭州码头市舶司站住一点儿脚 ,她就要好好奖励自己休息上个一个月两个月的。
“正是外洋来的食材,不过我们只用来做花卉,这个东西做菜,别有一番风味,且又祛湿的功效,石溪阁的生意做到杭州来自之后,柴某请老丈品尝!”
这会儿---怎么细节到辣椒上去了,这也不是场合不是,柴溪想拉回话题也不行,就在这码头上,刚刚死了在杭州地界儿洛家那种能呼风唤雨的子弟,一个外来的商户和一个灶败落的只剩下回忆的老人,说起了奇异的吃食,这还不让人觉得不合时宜的话,那么兴奋着议论纷纷的乡民,就让场面——起码在码头停靠的船只上伸头向外看的人,都深觉不同寻常---放了大半天不来卸货,换船,劳德彰仗着自己女儿是侧妃不知收敛了?
南下几个月,个个怀念京城的繁华,尤其是京城的瓦子戏园子还有---外面再怎么也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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