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藻看着柴溪,她在认真的剥一只枇杷果。有水囊没有烧水的瓦罐,走了这么久,真的有些渴了。古代的河网虽然密布,却并不怎么畅通。比如他们现在,就必须步行几个时辰,才能走到另外的船上,只在潇水的支流上要再行驶几个时辰,才能到达码头——况且,柴溪没有说决定去码头,只说上船而已。
“柴东家对女子如此同情,难道是感同身受?”
曲兰亭没有时间深入的想,他利用的那些女子们,包括叶芳菲,自己有没有动过情,可是,这个柴溪和裴七显然过于亲近了,二人,一才财一权,都有着超常人的能力,假使要是说柴溪是女子呢……
说出这句话来,曲兰亭盯紧了柴溪的脸,他既后悔又痛快,却没有看到一丝慌张。
现场中就有两个人知道自己是女子,柴溪假如在众人面前暴露了……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想要拿下杭州至明州一线的海运站稳脚跟。控制更多的运输以及信息传播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女子身份,确实很吃亏。谁会服自己呢?这只是在外部,石溪阁内,于归不在,包括从沧州带来的那些船工,能不能真正听自己的调遣呢。
“像世子这样久居中枢的人,与我们有着云泥之别,感同身受这样的事,站在同样的地位上,都极其难得,何况,柴当家与你身份悬殊呢,不过,我倒是颇有体会。”
云藻是个聪明人,她显然听出了曲兰亭的意图,也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决,也在给柴溪争取时间应对。
“就拿我们开始没有传,只有五六个妇人说起吧。”
柴溪眼睛眨呀眨,把剥好的两个枇杷其中一个,自然的递给了裴东锦,曲兰亭越过裴七伸很长的手拦截,她刚刚躲开左手的,右手的被抢走,她只是一个白眼儿,没有说话——不能打断云藻。
裴东锦接过另外一只琵琶,几天不见,柴溪好像长大了一些,此刻的从容,他甚至觉得像不久前的自己。
“一个比我大5岁的姐姐,造船的手艺很好,十二三岁的时候,人家不知道她男女,只把他做过的小木船拿给洛家造船厂曾工门下,曾工和另外几个坐船的老手艺人曾经放言,一定要收她做学徒,不收银子的那种。可她真正上门,没有一个肯收的,祖父想利用他这份手艺,把他加到坐船的门户里去。”
几个人都认真听着,甚至忘记了刚才话里隐藏的试探,加上火堆上烤着的肉,气氛自然的像野游。任何人都没有背负什么,不用向前,只听着云帮主讲古话儿故事。
“可那一家,她还没有嫁进去,对方在做活儿的时候,伤了……不能生育,这事告诉了她祖父。可身在闺中,她哪里能得知?还是被嫁了进去。”
这是个悲剧,一开头基调就定下来了,所以都沉默着,心往下压。像是有低沉的音乐伴奏一样。柴溪比其他人更伤感一些。她曾经呆过的时代,明明不是这样呀。
“嫁进去之后,男家以彩礼过重为由,天天打骂,14岁的她什么都不懂,别的女子也是这样过的。她甚至没有在婚宴以外见过自己的丈夫。有一天晚上,被婆婆暴打之后,一向不进他屋子的男人在门口唤她开门,可后来迎来的是她的公敌,再后来她就生下了这一家名义上的孙子。”
“岂有此理,尚德败伦,怎能……”
“世子别急,接下来还有。”
柴溪垂头看着地面,她没有流泪,她为这个世界女子流的泪很多,包括蔡大厨家的妻子和女儿,包括在阁里做工的那些女子,他们所受的苦,无处诉,只能忍受在绝望里等待死亡。
“生下大儿子两个月,孩子夭折,在经历了又几个月的暴打……她丈夫的堂兄堂叔,甚至表兄表叔表伯伯,都上过她的床,我见到她时,她被裹在一个烂席子里,肚子大的快生了,从头连到脚趾头,没有一块好皮。”
曲兰亭坐直了,眼神如同淬了火一样,质问云藻,想知道后续。
“怎么不去报官?”
柴溪接过了云藻的话,她心里激荡的和这个时代的冲突,没有破点,她真的很难受。
“是呀,你看,世子会问,她们怎么不去报官?柴当家就不会问,在民间呆过的周先生也不会问,游历过的疾苦民间的裴大人,也没有问,只有您这个皇亲国戚问了。”
柴溪看了看周先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也垂着眼皮,只看脚下的泥土。又看了看裴东锦,他两眉皱着,眼神灰暗着,好像自己眼里的愤愤,他都能懂,却也……无能为力。
“可是要告谁呢?状告把她嫁给这一家畜生的祖父吗?那是长辈,你们这里……呃,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听就是忤逆。要告她公婆吗?那更是要大过天的。女子嫁出去跟卖出去没什么两样,生死荣辱,都是夫家说了算的。告诉那个男人吗?他感觉受辱,打她的人里最致命的就是他丈夫。”
云藻只是拿这个事情做引,说她:们船娘帮近几年的遭遇,想着只是平时叙述的语气,还是不禁流下了泪。
“……后来我们五六个女子相依为命,借着她造船的好手艺,我们拥有了一艘小破船,吃住在上面,在大船之间游荡,卖一些盐巴针头线脑为生。都做男子打扮,不知道我们都是女子的时候,我们算得上衣食无忧,因为长得瘦小,在河湖!之上,顶多被他们说荤话调侃几句,可后来我们的日子过好了,又不和外人接触,难免被人怀疑并且揭穿是女子的身份。”
云藻说完还瞥了一眼曲兰亭,让他想起了揣在自己腿上的伤,他下意识的向后坐了坐,柴溪心里坦荡起来,她们能做到,就算是难一点,自己也不是不行。何况以后,她就是想着,假如再也回不去,要以女子的身份,站立于大周这片土地上。
“……我们的人有30多个了,生意做大了一些,就比如说盐吧,都是六文一碗进货,我们有的时候可能比别人还要多花个一文半文的,即使是这样,仍然引来觊觎,先是一个四五来人河上的流氓——不能叫他们水匪,他们不成气候。”
云藻解释了一句,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是说,那些人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这些流氓想要做二道贩子,并不是和我们讲价钱,而是上来直接要娶我和其余的几个姐妹,哼,假如我们是30多个男子,怕是这样的屁他们都不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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