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郎知道自己把她教育的很好,即使真的对未婚夫君有着不少好奇,还能够不动声色,并且转移到其他事情上,真是可造之材——这样的人,他只在八年前见到过。
也正如他所料,如今,那个少年长到了更好的样子,比自己带在身边教导的更好,前途更加光明。不用躲在阴暗里,可被卷进如今这个最大的争斗,和处在最危险漩涡里的裴七在一起,是福是祸,难料了。
整个码头里里外外全都是热锅上的蚂蚁,快速的流来流去,只有璨郎像个稳坐钓鱼台的老渔翁,任身边风吹如刃,自岿然不动。
易直后边跟着一个黑瘦的青年,他的容貌甚至一般都算不上,气质也是——简直就是毫无气质,这人是自己的未婚夫吗?
“很失望?”
“没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我又不是甘于情爱的小儿女。”
洛姑娘还是仔细的看着那位未婚夫,以后……自己的前尘旧往,荣辱仇恨皆系于他一身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一样老了呢。”
璨郎不知道为什么,冷硬的老心颇为动容,明明比她更惨的人,自己见过了无数个,可就觉得这个瘦瘦小小如同十岁多一点的女子,甚为可怜。
“他人品如何?”
即使他们离得再远,身边的人也是撞来撞去,几个手下护卫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不下命令下去抢夺财物。
“人品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要不是一件两件的事情,能显现出来的,杨家人作为皇后的母族,两朝旧臣,自有他的风骨传承,可传承这个东西最不可信。”
“你这是等于没说。”
洛姑娘颇为不满。
“怕什么?以后你有大把的时间了解他,甚至改造它。”
洛姑娘撇着嘴点点头。
“也是!”
马上就不管那个杨公子,相貌丑陋,人品如何了?
“既然都收到了警告,不让过来,今天这么多人,您既然说里边没有无辜的,那这位小将军,还有杨公子呢?那要是死在这里,难道不无辜吗?不是那位裴大人的错吗?”
“那警告是裴七发出来的,只是我的猜测。”
“我跟你说过,易家早就站队二皇子,还特意带了杨家小子,想从这口大锅里捞到肉吃,被烫上一下两下的,甚至烫死了,都是这个家族该得的。”
“有道理,极其有道理,我原来在后宅挨欺负的时候,深觉自己委屈,那些丫头婆子不给饭吃,让我干最苦最累的活,我知道,都是受理氏母女指使,可是每到半夜,我有机会困住她们,甚至打死她们的时候,都觉得她们无辜,该死的,只有姓洛的和李氏,所以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机会,一次一次的被他们再次欺辱,现在你这话点醒了我,他们在为一两个铜钱,或者是李氏许诺的,其他的好处对我下手的时候,就该承受我的报复,谁都不无辜。”
“你要是这样想,洛家还有一批人没有发卖完,或者,你可以出口气。”
洛姑娘摇了摇头,当时的义愤,都没能让自己动手,现在她更做不出来。
“这都是小事,那这些热锅上的蚂蚁,都死了,那个裴大人要如何收场?”
璨郎垂头看着下面,这里边,“最热的蚂蚁”就是区东家和张二舅,这码头今天是大餐,或者是这一辈子最大的。
他抹了一下脸上被霹雳弹炸出来的脏污,表情带着很绝,别人都觉得船舱爆炸是危险,他则是觉得这是个机会,大机会,机会总是留给他们这样的枭雄。
“这里边的人要是今天都交代在这里,杀人凶手有可能是我,有可能是劳德章,更有可能是附近的山匪,还有可能是丧心病狂的商人,但绝对不会是他裴七。”
洛姑娘听明白了。
“那么,咱们还等在这里被人家栽赃吗?”
璨郎不以为然。
“虽然不知道后面他是怎么安排的,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成功,杭州集聚了太多的聪明人,当局者迷或许有可能,可发现他没在码头,总会顿悟。不会被他耍的团团转。”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些人死了,好处并不大。”
璨郎沉默了很长时间,好像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就是裴七的不同,祖父那时候经常说起卢相,说自己最佩服他的,就是看的长远,所虑极深,裴七这是要为市舶司以后干干净净的被后来人接手,除清最后的障碍吗?
“你知道吗?京城各大家大族,无论是口兴旺,子弟众多的勋爵,还是只在刚刚冒头,全家只有三四个主子的新贵,仆妇小厮,洒扫园丁,甚至家养的戏班子,还有供养的道姑尼姑,就是主子人数的10倍,甚至百倍,有很多家,俸禄供奉银子有限,家里的铺面田产山林也不多,有的甚至入不敷出,要借高利贷,可他们仍然要供养着这些人,没有犯错的仆人,强撑着也不遣散发卖。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是璨郎在教自己,是现在的场合……看她在思考,璨郎接着叠加条件。
“有的人没什么活干,一年到头都是闲着,不只对府里没有好处,有的还闲着没事出去给主人惹是生非,有了麻烦,还要主子出去花物力和人力平事儿,即使这样,京中哪家大量卖了奴仆,也是要让人笑话的。难道他们不知道,人员臃肿,尾大不掉吗?”
“您的意思是说,裴七下定了决心,要把市舶司作为朝廷来钱的渠道,而不是那一党的银库。”
“嗯,我也教育你,要用心看内宅的事。”
“当年裴家覆灭,裴七遣散仆人,不只是向官家示弱,更是借机砍断这个甩不动的尾巴,现在,他把对付内宅那一套,用在了朝廷事,用在了杭州。”
“您对他都是赞赏……那,这回……”
“赞赏是赞赏,立场是立场,今天,咱们该干的事,当然要下全力去干,至于,裴七……他谋划的事能不能成?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这么多人命,他少了一个慈字。”
璨郎扬起了头,他好多年都是做的阴司事,小事,这种关于朝廷的想法,在心里憋了太久,即使是当年的幽魅,也没有谈过,今天面对一个困于深宅多年的小女孩,竟然就都倒出来了,她也能听得懂……自己刚刚说错了,血脉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很神奇。
“小慈是大慈之贼,牺牲这一码头的人,或许能救整个大周,划算的很。”
他曾经……也是和裴七一样,被当成纵横朝廷为相做宰的栋梁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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