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师，这个事的确是谭雅干的，我们已经决定对她留校察看。”文泰妍告诉莫郁舟。
莫郁舟心情复杂，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学生，这么严重的恶**件发生在他的班里，归根结底是他的失职。
文泰妍继续说：“谭雅说，江畅咬坏耳朵的那个同学后来听力出了毛病，转学之后喝药了。”
莫郁舟听到这类消息，心情越发的差。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他问，“再说不是没咬下来吗，听力出毛病也不能怪江畅啊？”
“他俩当时交往过，据说感情还挺不错的，这个事对他俩打击都挺大的。”文泰妍说，“至于听力的问题是怎么产生的，不知道，那男生家后来也没跟我们联系过。”
“如果真是江畅的责任，一定会咬定把他送进去吧。”莫郁舟不解，“为这么个早恋对象就要违法犯罪？”
“莫老师，咱们学校一届一千五百人，每一个孩子都从自己的经历中成长起来。这里面总会有那种出了问题的，有些缺乏管教，有些溺爱太多，还有些原因更复杂。十七八岁的孩子，想法还不成熟，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容易把苦难归因到别人身上。”
文泰妍的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正色对莫郁舟说：
“都是说不清楚的因果。学校管不了之前的事情，只能就这次事件作出处理。但你我不一样，你是班主任，你要记住犯错的是你的孩子。我知道江畅让你费了很多心思，但其他学生也是学生，你必须密切关注每一个学生的身心状态。只要他们在学校里，你就要对所有人负责任！”
莫郁舟点头。
“莫老师，我知道你也挺委屈，但这是你的职业身份。”文泰妍继续说，“明天学校开会，我替你说几句话，你先不要当班主任了。”
“文老师……”
“我在保护你呢！”文泰妍急了，“你现在得躲风头！”
“我知道，”莫郁舟说，“新班主任定了之后，能请您让我和他见一面吗？”
“你要干嘛？”
“我把江畅托付给他。这孩子不坏，其实是听话的。我好不容易把他弄回正道上，不能眼看着他再回去。”莫郁舟回答道。
文泰妍无奈地说：“莫老师，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眼缘，咱们像是一路人。但我话说的直，你别不爱听。江畅不是一般的学生，他旷课，打架，上网吧，勾结图谋不轨的人，还有不真不假的传闻说他吸毒，来上学的时候还差点把你给打了。像咱们这样，肯为了江畅费心费神的人不多，能碰到什么样的班主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你要是不放心，自己再多盯着点吧。”
“莫老师，我今天话多，因为我真欣赏你。”文泰妍继续说，“你也不要只看到江畅的好。他咬人耳朵的时候我看到了现场，恕我直言，和一只疯狗无异。三个体育老师把他摁在下面，他还在扑腾。我那时候就想，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好在有你。”
“文老师，江畅不是坏人，他当时那么生气一定是有原因的。”莫郁舟为江畅辩解。
“莫老师，人都有恶，好人与坏人就在一念之间。”文泰妍最后说，“谭雅也不是坏人，但做了就是做了。”
莫郁舟默然。
江畅在楼梯拐角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见文泰妍下楼离开了，他叫莫郁舟：“莫哥。”
莫郁舟回头看到江畅，迅速调整好情绪：“收拾好了？准备回家吧。”
江畅走过来，抱住他。
莫郁舟吓了一跳，想这孩子是真受伤，伸出手轻抚他的后背。
江畅忍痛对他说：“莫哥……谢谢你。”
“别说话了，谁叫我是你班主任。”莫郁舟说。
江畅没应声，只安静地抱了一会莫郁舟，就一个人下楼了。
莫郁舟有些不放心，直到把江畅送到家，看着他上床睡觉才回自己的家。
关上门，莫郁舟的情绪失控了。
“操踏马的！”他冲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叫一声，还不过瘾，便朝空气挥舞拳脚，直到打得四肢酸软，额头沁出汗来，还意犹未尽，又对着房间深处补了几嗓子：“操！操！操！！！”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憋屈，只想把挡在胸口的那团浑沌发泄出去。
这时，早晨的闹钟响了。
他咬牙强压下自己的狂躁情绪，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垫了几口饼干就上班了，出门的时候顺手丢掉了冰箱里所有的面包。
莫郁舟一到学校就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开会。谭雅的家长、文泰妍、其他校领导都在，挤得人喘气都费劲。
莫郁舟总觉得少了人，江畅的家长也应该在场。现在的局面，没有人会替江畅说话。若不是谭雅伤人的事实已经确凿无疑，一定对他十分不利。
从校长室逃出来的时候，莫郁舟的头发都被抓乱了。中午吃饭前，文泰妍过来告诉莫郁舟对他的处理结果：停课半年。
“不算重了，莫老师。”文泰妍安慰他说，“差点闹出刑事案件了，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反思休息一下。”
莫郁舟笑着回答：“谢谢文老师，我早就收拾好了。”
离开学校之前，他回到班级察看纪律。人头攒动的教室里，两个座位是空的，一个是江畅，一个是谭雅。莫郁舟的拳头紧了紧，转身出门了。
他回家开了瓶酒，一直喝到傍晚。
晚饭前，江畅给他发短信问他到哪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和江畅约好要来接他。
莫郁舟酒量可以，喝的酒度数也不高，保持清醒问题不大。他闻了闻自己，赶紧洗了个澡，发现遮不住味，又喷了点香水。
见到江畅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莫哥！”
“别说话了，都收拾好了吧？”莫郁舟进门，见屋子里乱成一片，摇摇头，“给你家当钟点工，非得多收你一份工资。”
江畅回房间拉出一个小箱子，啪啪地拍了拍，意思是他准备好了。
莫郁舟见他翘尾巴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就这么一个小箱子啊？睡衣什么的都带够了吗？”
江畅用力点头。
莫郁舟不放心，又进他的房间检查了一圈。
“江畅，垃圾怎么都不收拾啊？等着周末钟点工来，你这屋子得臭了。”莫郁舟无语，边说边帮他把地上的各种包装纸和废纸团一张张展平摞到一起，再对折丢进垃圾桶。
其中，有一张纸条上沾了血迹。莫郁舟打开来看，一排赫然的红色笔迹：
要人耳朵的**，活该没有舌头。
莫郁舟“嚓”地把纸条揉成一团。
江畅在外面见他不出来，进屋来找他，见他在帮自己捯饬废纸，赶紧抢过来。
莫郁舟那时已经把纸条揣进兜里了，佯装没看见，责备江畅说：
“你是要搬到我那住一阵子的，屋子里乱得像猪圈似的，不怕钟点工来的时候中毒啊？”
江畅羞赧地挠了挠脖子：“忘……了。”
莫郁舟给了他一下：“自己收拾好！”趁他不注意，把纸条放回了地板上，自己到门外等他。
十分钟之后，江畅提着一大包垃圾出来了。
莫郁舟招呼他去扔垃圾，自己打了车，把江畅的箱子搬到车上。
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莫郁舟才想起来酒瓶没收。
满屋子的酒味让江畅怔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回望莫郁舟，耳朵又耷拉了下去。
“我今天正好馋了，和你没有关系。”莫郁舟拍了拍他，上前把酒瓶子收进柜里。
江畅哭了，他想说很多话，可舌头疼。
莫郁舟反而笑了，他把江畅拉到餐桌前，指着自己柜子里的酒，对他说：“你舌头好了，我就再开一瓶替你庆祝。”
江畅俯身抱住莫郁舟。
莫郁舟抓了抓他的下巴，让他坐下，准备给他做粥。
江畅起身进到厨房里，提起刀要把莫郁舟摆到菜板上的菜切了。
莫郁舟拦住他：“你坐着吧，这点菜我一个人来就够用。”
江畅倔劲上来了，没听他话。
莫郁舟一看拦不住，也不想拦了，让这小子做做家务活也挺好的，知道不白住。
“那你小心点吧，我淘米。”
江畅点头。
莫郁舟喝了一下午酒，肚子里酸，没有胃口。江畅舌头有伤，只能吃流食。莫郁舟就用胡萝卜、菠菜、鸡蛋给他熬了粥，里面的蔬菜都是江畅在他的授意下切成碎末的。
“这几天多喝点牛奶，先别吃肉了。”莫郁舟告诉江畅，“我上班的时候，你自己在家用微波炉加热，中午记得喝一袋。”
江畅边吃边点头。
莫郁舟摸了摸他耳侧的发丝：“早这么乖多好，哪用得着遭这么多罪？”
江畅用耳朵蹭了蹭他的手。
莫郁舟被他逗笑了：“你这小子！”
江畅也笑了，怕挨打，没敢继续造次。
莫郁舟把江畅安排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段时间他睡在客厅。江畅的生活习惯比他想象的好，起床之后把被子弄得齐齐整整的，周末的时候还帮他换洗床单，房间里也没有异味。他停课期间转到后勤，有时候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整天闲着。闲着的时候，他就会想江畅在家里干什么。有一件事情还是让他相当发愁，那就是江畅的上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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