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暴雨过后,天气转晴。

仲秋之际,秋高气爽。

待收拾一番后,宁瑶瑶便领着雏云出了门,欲去正屋拜见主母,也算是她自回家后,第一次在府中露脸。

这一回,却无人指引,无人欢迎,一切得她自己一步一步摸索向前。

侯府的景致,这么些年来,偶尔在宁瑶瑶的梦中闪现过,宁瑶瑶依稀记得青莲轩里头的那一缸子青莲,记得那院子里头有个小老虎头的小板凳,听崔妈妈说是吴氏生前大着肚子专门为她打造的,南方小孩儿三岁前都喜欢坐在小老虎头的小板凳上玩耍。

宁瑶瑶依稀还有些印象。

不过,侯府其余的景致,却有些模糊了。

尤其,还是这座从未曾住过的摇夕院。

“一会儿给长辈们请完安后,咱们去青莲轩走走罢。“

出了摇夕院后,宁瑶瑶冲着雏云说着。

主仆二人刚走出院子没多远,忽远远见一体面丫鬟自前方小径快步而来,远远见到前方的宁瑶瑶,对方神色似微微怔住。

这样的神色,宁瑶瑶和雏云并不陌生,方才一出院子,每个人脸上的神色皆是如此,想来多以为她是个病秧子,不想容貌和气质略显不俗,一时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罢。

宁瑶瑶这十年多居在吴老太太的西院养病,鲜少外出,亦鲜少见过外人,她对自己的相貌其实不算了解过甚,因为无甚对比,只知在吴家算是出挑的。

如今,回了京城,才不过出了摇夕院,便见众人神色纷纷惊诧愣神,便也知,许比自己料想的更要出挑些。

“见过……见过大姑娘。”

北苑宁老夫人院里的三等丫鬟白芝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惊艳,几步迎到了宁瑶瑶跟前,朝着她福了福身子,道:“大姑娘,老夫人听说大姑娘病情见好了,今日又乃仲秋佳节,特让奴婢前来请您到北苑一聚。”

白芝说着,又飞快看了宁瑶瑶一眼,道:“老夫人特特将府中几位公子姑娘们都唤了过去,等着您去认人呢。”

白芝笑着说着,语气客客气气,要比正房屋子里的人更要热情几分。

宁瑶瑶有些讶异。

宁家家门复杂,宁邑虽为长子,却并非如今的宁老夫人贾氏亲生,贾氏乃宁老侯爷后娶的继室。

在这一点上,侯爷宁邑倒是与他的父亲老侯爷一脉相承,二人走了一条同样的路。

宁老夫人与宁邑生母生前有过过节,故而嫁过来后一心想扶持自己的嫡子上位,对宁邑面上慈爱,实则背后打压,这对母子关系在宁瑶瑶儿时便已见破裂之势,如今已不知如何了。

贾氏膝下有嫡子庶子二子,如今嫡子二老爷膝下枝叶繁茂,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庶子三老爷膝下一子一女,五六个孙辈膝下簇拥,倒也一吐当年痛失爵位之不快。

因非亲生孙女,故而宁瑶瑶当年在府中时,贾氏对其并不见过多关爱,送出京城十年去信者寥寥无几,不想,如今一朝回府,却一改原先的冷漠,变得热情关爱了起来。

宁瑶瑶不知如今家中各房关系如何,不过,长辈请,不敢辞,略思索一番,便冲着白芝道:“劳姐姐指路。”

话说侯府显赫,当年老侯爷乃先皇潜邸时的贴身护卫,先皇登基后宁家满门跟着水涨船高,老侯爷去世,先皇退位后宁家本渐渐势微,却又因宁家二姑娘的缘故,重新炙手可热。

只见这府里一步一景,处处雕栏玉砌,府中的富贵远非那云城吴家可比。

老夫人住在北苑,距离宁瑶瑶所居的南苑摇夕院有些脚程,约莫走了半刻钟后,见前方渐渐出了南苑,宁瑶瑶忽而觉得周遭的景致渐渐眼熟了起来。

她依稀记得前方小径的尽头摆放了一块怡心石,当年谢氏有孕,却怀相不好,府外经过的赖头和尚说府中乌云密布,恐有血光之灾,若府中有那黄口小儿或者腹中胎儿,唯恐被乌云中的怪手抓了去。

那赖头和尚满嘴妄言,故而被宁家人当场打了走。

谢氏却忧思重重,颇为焦虑,最终,特请了郊外驱魔的法师过来念咒驱魔。

那法师又是喷火,又是念咒,驱赶打坐了一整日,最终终于老天显灵,觅得一丝天机,将所有的症结指向了侯府南边,最终指出了一条化解之道,便是大手一挥,直接测出了一道生辰八字,只要将此等命格之人驱除出府方能化解侯府,乃至谢氏肚子里胎儿的凶险魔障。

不巧,那道生辰八字,正是五岁宁瑶瑶的八字。

那日,五岁的宁瑶瑶被宁邑拉入那块怡心石后头,在满地火圈包围中将手指割破放血为谢氏及其肚子里胎儿驱邪驱魔。

五岁的宁瑶瑶独自在火圈中抹泪啜泣,那个时候崔妈妈和雏云二人被丫头婆子齐齐拉拽住,她吓破了胆,还以为父亲要放火烧死了她,惊恐害怕中,最终吓得咳出了血来,这才被抱出了火圈去。

宁瑶瑶对儿时的记忆不多,这件事情因太过激烈稀奇,故而这么多年了,还有些印象。

果然,沿着小径走了片刻,待绕过一方月牙门,便见门外赫然矗立着一块偌大的石头,上头镌刻着“怡心”二字。

宁瑶瑶在那块石头前微作停顿,当年那块石头前是块空地,不想,如今却种植了各类奇花异草,掩盖住了所有过往经历,就好像,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姑娘。”

许是见宁瑶瑶停了下来,前头引路的白芝也缓缓停了下来,雏云见状,顺着宁瑶瑶的目光朝着那块石头上看了一眼,瞬间脸绷得紧紧地,只上前一步,半扶着宁瑶瑶,冷着脸,道:“姑娘莫怕,如今哪个再害您,我便与她拼命。”

雏云比宁瑶瑶大上数月,显然,对那件事,她亦记得清明。

宁瑶瑶拍了拍雏云的手作安抚状,两人对视一眼,见那头白芝在等,宁瑶瑶便道:“走吧。”

不想,方走了两步,忽而闻得远处传来一声:“雪团,雪团,雪团你去哪了,快出来……”

“雪团若是丢了,二姐姐定会绕不了你们的。“

宁瑶瑶与雏云二人步子嗖地一停。

“去,去那边瞅瞅,看是不是跑出院子了。”

只见那月牙门内忽而响起了一道娇憨稚嫩的声音,声音里透着一丝焦急和慌张,中间附和着丫头婆子们的吩咐和呼叫声,渐渐朝着月牙门外靠拢而来。

宁瑶瑶迟疑了片刻,不想惹是生非,正要继续往前走,不想,此时,忽而从那月牙门内飞快窜出了一团白影,直直朝着宁瑶瑶这个方位飞窜而来。

这陡然出现的白影吓得雏云脸色一变,立马张开双臂挡在了宁瑶瑶身前。

那团白影窜到雏云脚边嗖地一停,而后纵身一跃,竟直朝着雏云身后的宁瑶瑶身上扑去。

雏云绷着小脸,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正欲抬脚驱赶,身后宁瑶瑶连连抬手阻拦道:“雏云,不妨事。”

她抬手拦住雏云的胳膊。

低头一看,只见一团雪白的毛绒正挂在了自己的裙摆上,嘴里兴奋的直“喵喵喵”叫着,伸着两只利爪,正欲朝着宁瑶瑶身上攀爬,只无奈它的身子太过肥硕肉乎,肉乎乎的身子一边爬一边直往下坠,利爪嗖地一下刮破了宁瑶瑶雾绿色的裙摆。

竟是一只雪白肥硕的猫。

这只猫生得雪白无比,浑身毛发白如雪,根根丝滑,没有一根凌乱脏乱,它还生了一双蓝眼睛,如同宝石般璀璨晶莹,看上去高贵又慵懒,是宁瑶瑶见过最洁白漂亮的猫儿,许是因养得太过肥硕,只见浑身肉嘟嘟的,一双爪子也透着一丝粉嘟嘟的,故而一眼看去,只觉得高贵又可爱。

宁瑶瑶从未曾见过如此高贵的猫儿,高贵漂亮得宛若猫中极品,心里一眼便是喜欢的,然而,偏生她有些病弱,沾不得猫儿,狗儿这般小动物。

故而,宁瑶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想要避及。

然而,许是这只猫儿实在太过好看,又许是一看便知不同寻常,宁瑶瑶便忍着身子上的不适,拦住了雏云。

也不知怎么地,它有些兴奋疯狂的直往宁瑶瑶身上扑着,雏云要过来扒拉走,只见那只猫儿立马朝着雏云狰狞嘶吼,阵势吓人,可见脾气不好。

宁瑶瑶见状,怕它将她衣裳撕烂了,半晌,只得微微伏着身子,将挂在她脚边的那团肥硕可爱一把抱了起来。

倒是十足亲昵她似的,竟可任她搂抱。

猫儿歪在宁瑶瑶怀里,四处乱拱着,不多时,竟在宁瑶瑶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只翻出了肚皮,慵懒的眯起了眼来,嘴里还发出舒服慵懒的咕噜咕噜声儿。

宁瑶瑶小心翼翼地顺了顺猫的毛发,一抬眼,只见雏云一脸严肃道:“姑娘,您碰不得这东西,身上会起疹子的。”

宁瑶瑶有些爱不释手,心里却也清明,又见雏云一副严厉的小老太太模样,瞬间耸了耸鼻尖,又趁机飞快多往猫儿脑袋上摸了一把,便要依依不舍地将猫儿递送到雏云怀里,不想,恰好正在此时——

“你是哪个!还不速速放开二姐的雪团!”

“二姐的雪团谁都不许碰!”

只见那月牙门内,一**岁的小姑娘正叉着腰,瞪大着双眼,抬手朝着远处的宁瑶瑶指着,面带震惊和气愤,端得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话一落,又闻得那门内远远响起一声:“芊儿。”

便见那小姑娘脸上立马染起一分紧张和害怕之色,只瞬间收起了小脸上的盛气凌人,偏头朝里诺诺喊道:“二……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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