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一)

前几天,我的猫突然“死”了。

它睡在我身侧,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大抵是晚上走的。

我心情有些沉闷,在别人看来这可能是天降好事,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猫是两年前,老伴送我的生日礼物。

那年我72岁了,明年将会是个大坎,老伴便买了这只猫。

他希望这只猫能带给我好运,还认真给它取了个名——守恒。

但现在猫死了,我不得不按照购买协议,将这只仿生猫的尸体寄回万兽仿生公司。

很快,我收到了他们寄来的猫咪记忆芯片。

老伴买的猫是万兽仿生公司兜售的热款。当时他精心挑选了很久,还向我讨要了指纹和头发。我没有多问。直到收到这份礼物,我才知道这只猫能通过它的眼睛记录生活,它的寿命能陪我直到终老。猫死后,公司会将植入的芯片取出寄给它的被指定人,而我的指定人是老伴。

我望着这枚猫咪记忆芯片,不由陷入回忆——

一年前,我的老伴在某天悄然离世。

他死在了我73岁那年。

如果不出意外,这枚芯片最终会寄到他手里。

因为一件小事,我和他吵架了,孩子气般离家出走。

等我回来时,他已经火葬,我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在这之后,我和老伴一起养的那只仿生猫便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照片掉了色,老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装不下我对他的思念。

现在猫也没了,屋内的暖气仿佛失去了过往的功效,四周冰冷,心里怎么也热不起来。老伴骗了我,万兽仿生公司也欺骗了消费者,只留下承载着记忆的芯片被我的手心捂热。

这大概是最好的礼物。

我回过神,芯片被光脑读取后,画面开始加载。

仿生猫正通过它的眼睛记录着自己惬意的每一天。

猫的视角很奇妙,一切物体都被放大,能让人看到与众不同的世界。

但买回来后,仿生猫就总喜欢围着我转,不怎么同老伴亲近,视频里也多是我的身影。

老伴逗我笑的话语从电子屏幕传出,仿佛回到了他还在的时候。

我的嘴角不由扬起了笑意——视频中,老伴在和我闲聊,他叫我不要那么固执,治不好就算了,但我不想再听他自暴自弃,只听见“砰”的一声,我离开了,想出去冷静几天,以及后面……老伴无奈的叹息声。猫的视角里,他佝偻的身子好像一下子垮了下去,透着伤感。

我的嘴角也渐渐垮了下来,痴愣地看着画面。

视频还在播放,在我走的那几天,老伴脸上挂满了忧愁,他经常抱着仿生猫,自言自语:“你怎么还不回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回来…我给你买平时不让你吃的甜品,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猫没有挣扎,安静的被他抱在怀里,陪着他发泄情绪,以往可没这么亲近。

我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正当我打算反复观看这段视频时,另一段视频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老伴入睡了,他睡得并不安稳,但可能是睡前吃了点助眠的药,不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差。我仍记得当年加班回来,我不小心弄出了点轻微动静,就把他惊醒了。

后来,他便很少吃了,他说在我身边会感到无比安心。

进度条缓慢前移,仿生猫像往常一样跳上了床。

看到这,我的呼吸莫名开始加速,仿佛有不好的预兆爬上心头。

在找好位置,猫咪便就着老伴的腿侧躺下,画面一黑,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在进度条来到二十分钟,仿生猫睁开了眼,走向老伴,把爪子放在了他脖子上。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老伴没有醒来,药效很管用。

视频中,他面容祥和,被仿生猫在夜间悄悄杀死了。

我的内心无比惊恐了起来——原来清理大队给出的死亡检测报告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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