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们是智脑公司仿生人分析员,有人在家吗?”
依旧无人回应,苏榕索性跟随诡异声音的指引来找人。她定位了一件像是卧室的房间,随着距离的接近,她清楚的听到了声音中的信息。
“妈妈,我好疼。”
“妈妈,我好疼。”
“妈妈,我好疼……”
重复而简单的声音却让苏榕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因为那声音就像小时候奶奶买给她生日蛋糕中附赠的荷花蜡烛。当你点燃蜡烛,荷花就会随之绽放,歌声也会随之响起,但可怕的不是生日快乐歌,可怕的是那声音就像连绵不绝的细雨,白天响起,夜晚也响起,经历过几个白天夜晚后依旧响起,声音会变形、会尖细,但就是不会停止它诡异的动力。
元鸢罕见的胆大起来,直接闭着眼上前推开了虚掩着的卧室门。苏榕快步走到元鸢身前,映入眼帘的就是极为诡异的一幕。
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地上,不断轻抚着怀里仿生人残缺的机械躯体……
“您好,女士,我们是智脑公司仿生人分析员。”
女人不为所动,看起来就像一尊长进卧室木地板里的雕塑。她的嘴里轻轻呢喃着什么,声量极低,就像是在用快被耗空的生命力发出的最后一丝力气。
“女士,您说什么?”
苏榕缓慢地靠近女人,认清了女人怀里残缺的仿生人躯体是智脑公司推出的仿生儿童产品。这款产品的定位用户是需要被陪伴的独生子女,没想到竟然被女人当作人类小孩一样珍惜抚慰。苏诺在靠近观察的同时,也听清了女人的呢喃声。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苏榕一时间被女人的话震慑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突然,客厅传来防盗门关闭的声响,苏榕回转过思绪,将随身携带的防身工具拿了出来,向着客厅方向走去。
*
危险没有发生,来人是负责本案的警官,他还带来了陷入昏迷状态的张庆。
“你确定这个仿生儿童没有产生自我意识对吗?你知道的,这对本案很重要,甚至这将直接涉及到对张庆的判决结果。”警官单刀直入地问苏榕。
“我确定,这款仿生儿童只是在对伤痛做出反应,执行相关的程序,并没有真实的痛感。甚至,甚至是自我意识。”
警官捏了捏眉心,仿佛对这个结果早就有了预料。
苏榕和元鸢在与警官交谈的过程中,也逐渐明白了一切。
*
张庆,安市管辖地贫困县---花县人,他和妻子李丽一起从花县考到安市的重点大学,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李丽喜欢安市种满街道的桂花,两人也因此决定毕业后就一起扎根在这里。
可命运的安排总是不会顺遂人意,两人毕业那年正好面临大环境的失业潮,曾经引以为傲的重点大学文凭并没有让两人能够顺利的选择公司。张庆挤破脑袋最终冲进了大公司---智能安市分部,成为了一名仿生人销售员,李丽则是进入了一家小企业里当文员。
两人将小家的第一站选择在了离李丽公司更近一些的小区,生活虽然拮据但也充满平淡而温馨的爱意。张庆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在毕业的第二年顺利升职,日子终于不再紧紧巴巴,但意外也随之来临,李丽怀孕了。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但李丽害怕因为怀孕影响两人的事业,她不知道在此时生下这个孩子对她们的小家来说是否真的算是一件好事,她瞒着张庆决定一个人去打掉孩子。
张庆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冲进医院阻止了李丽的最后一步的行动,他向李丽保证一定会让她和孩子幸福,恳求李丽留下这个她们爱情的结晶。幸福的泪水在李丽眼眶中打转,此刻的喜悦与爱意冲昏了二人的头脑,也为他们日后的不幸埋下伏笔。
李丽请了假安心在家养胎,两人的幸福又重新升起,直到生产这天。事实证明再发达的科技也还暂时无法帮助母亲减缓生育的痛苦,孩子因为胎位不正顺产失败,张庆在产房门口双手颤抖地签下了剖腹产和病危通知书。李丽虚弱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面色发紫的婴儿尸体,她再一次虚弱地晕了过去,生产带来的身体伤痛连接着失去孩子的绝望让李丽一蹶不起。
连日的旷工让李丽失去了那份固定且难得的工作,老板骂骂咧咧地告诉帮李丽办理离职手续的张庆,这个职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自己已经给了李丽很多机会了,都怪她自己不珍惜。张庆没有忍住直接打了这个“周扒皮”一拳,事情闹到了警局,以张庆赔偿“周扒皮”医药费结尾。
往日自信温和的名校毕业生张庆被社会的打击磨平棱角,开始变得懦弱且低声细语,但是他不在乎。他在职的公司没有仿生婴儿,但是有仿生儿童。他花光了大部分积蓄付了定金,给妻子买了最好的定制款仿生儿童,将机器的程序改为陪伴一位伤心的母亲。当他看到妻子对仿生儿童重新展露出的微笑时,他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张庆带着妻子搬进了春天街道的春花小区,那是个非常老旧的小区,但胜在价钱便宜,离公司只有五公里,他每天可以乘坐42号公交车提前一个小时到店里,早到一会就能多一些挣钱的机会,这样每个月去还定制仿生儿童的贷款时就不会有太大的压力。日子虽然困苦些,但好在充满希望,他不再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只想安心的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桂花香气再次飘满整个安市的街道里,可他的妻子李丽却已经一年没出门了。仿生儿童的到来让妻子变得更加神经质,她总是担心会有危险到来,惊恐和焦虑让女人的状态更加差劲。
张庆一开始想要把仿生儿童从妻子身边拿走,却遭受到了妻子的拼命反抗,没关系,张庆决定一点点脱敏,但却没想到在那天争执间不小心摔断了仿生儿童的躯体。仿生儿童如同卡壳般的一直喊疼,妻子也彻底开始了歇斯底里,张庆试图安抚妻子却无济于事,这个漫长的夜晚最终以邻居报警告终。
张庆经历了漫长的审讯后短暂了洗脱了“杀人犯”的嫌疑,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赶着太阳的升起走出家门。迎接他的却是邻居的指指点点与公司强制让他休假的消息,“杀人犯”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舆论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他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每天提前一小时到达公司楼下,然后等来第一个上班的同事后又默默离去。
不久后他收到了警局的消息,有人联名举报,要求警局处理这个整日游荡在外的“杀人犯”,他却恳求警官不要把真相传播出去,这些舆论打在他身上已经够他痛苦了,更何况生命力岌岌可危的李丽……
*
昏迷中的张庆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家中后开始惶恐不安。苏榕直接将张庆搀扶到了卧室里,苏榕看到女人在看到张庆后眼里的死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复杂的情绪。苏榕感觉头越来越疼了,她没有想去感化女人。
“你所珍视的人就在你身边。”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让女人抬起头来审视苏榕,没有指责也没有高高在上,是同类的气息,女人感到了同样痛苦而悲伤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女人痛苦而艰难的轻颤着眼皮,转而去看张庆,思维就像在此刻重新活络起来,泪水比声音更先到达。
“对不起……”
张庆那张一直散发着怯懦与疲惫的脸此刻却重现焕发生机,责任感与重新迸发的生命力化为幸福的泪水盛满眼眶,小屋还是那个小屋,但却又什么东西在张庆和李丽的内心深处融化……
*
苏榕沉默离开了张庆家,头疼传到身体各处的撕扯感让她难以忍受。苏榕感到脚步虚浮,一步一步仿佛走在棉花糖里,她最后的记忆只有元鸢重叠且模糊的身影与在耳边萦绕却难以明白其含义的呼喊声……
恍惚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她努力适应微弱的光线,却看到了那道极为熟悉的身影,是苏一。
苏一将手轻轻抚在她的额头上,苏一将她扶起用汤匙一口一口喂她喝完药,苏一将热毛巾敷在她的脸上来减缓她的不适,一切都是这么的生动且真实。一阵想要昏睡过去的困意来袭,苏榕却固执的攥住苏一的衣角确保他不会再一次的离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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