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小的领导,大大的脾气

等级划分就是一道枷锁。三等人,顶着“人类” 的身份,却身处这个食物链的最底层。虽然作为人类,却是最容易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界里的。

就好比她眼前这个被划分为第三等级的男人。如果在这里被激光射中身亡,也不过是事后报告书上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

男人一个哆嗦瞬间清醒,脸褪成一片惨白,却因极度恐惧而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被自己吐了唾沫的仿生人——叶筝在他面前伸出手,纤细却有力的手掌稳稳挡住激光。

她清楚云易澜不会伤害这个男人,然而,对方操控机械蜘蛛所做出的举动还是出乎她的意料。正因如此,叶筝没能忍住,还是下意识地出手阻挡了那道本不会出现,也必然不会射出的激光。

眼看着男人连滚带爬地逃离后,机械蜘蛛突然开口解释:“我不会攻击他的,只是吓唬一下。”

叶筝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也没有过多在意这段小插曲,带着他隐入街道中。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最近的地轨入口

叶筝总觉得地轨入口像个巨大的钢铁蚁穴,人潮如忙碌工作永不停歇的蚁群般川流不息。在这里穿梭不断的,扫描过去,绝大部分都是三等公民,仿生人和各类机器。

三等人只能选择走地轨,如同蝼蚁般在地底穿行。

二等人可以选择走地轨或者星道,根据自己经济实力判断。

一等人永远都在天上,像星月一般挂在天空中,供站在地上的人仰望。

叶筝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套路和规则。

但身处混杂的人群当中,形形色色的人裹挟着各自的气息匆匆从她身边而过时,看着人们脸上相似的疲惫与麻木,仿生人迈着规整而又刻板的步伐,机器朝着既定方向奔涌。

仿若她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 —— 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尽管周遭的一切都在试图同化她,把她塑造成为又一个麻木奔命的蝼蚁。但叶筝依旧认为自己是不一样的——毕竟谁能像她这般,仿生人冰冷的躯体裹挟着一股不断跳动的热烈意识呢。

叶筝带着她的机械蜘蛛,慢慢地融入这股整齐的洪流,随波逐流。

但她身姿挺拔,表情淡漠,与周围环境既相融又疏离,在这冰冷浪潮的反复冲刷下,像一块挺立的礁石 —— 不仅未被磨平棱角,反而被碰撞得愈发炽热滚烫。

“你还真是厉害,刚刚情绪有一瞬间的剧烈波动,现在又立即恢复平稳了。”云易澜操控的蜘蛛冷不丁地感叹,“这就是他们最新研究成功的仿生人吗...”

叶筝懒得搭理自己身边这个,时时刻刻都要刷存在感的家伙。

她自顾自地跟随着仿生人们,一个个整齐而有序地通过仿生人和机器的专属通道,通道两旁的金属壁闪烁着幽冷的光,时不时有扫描光线纵横交错。

确认通行者的身份信息后,她进到了地轨——也就是叶筝原来世界里的地铁,赛博版。

“请注意,三等及以上公民请走上层,仿生人及其他机器请走下层。”那机械冰冷的提示音,在地轨内回荡不休。

叶筝老老实实地跟着仿生人和机器队伍随着传送带来到最下面那一层,她的目光忍不住飘向上层。

她看到人们走进仿若透明水母的舱体,一道道蓝色的磁力光线纵横交织,托举着车舱悬浮在上面。车舱里播放着时下潮流的音乐,乘客们都能找到座位休息,脸上的疲惫一点点融化。

相比较之下,仿生人叶筝和机械蜘蛛只能站在下层的传送带上,身前身后都是同类,大家面无表情,机械肢体纹丝不动,整齐划一地随着传送带前行,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或是情绪,就这么被动又麻木地等待被送往目的地。

在传送途中,叶筝的视线突然看到一抹漆黑但极为醒目的标识:一柄用手托举的淌着血滴的剑——正是她所在的机构,治安执法署的标志。

叶筝抬脚就迈出了传送带,机械蜘蛛也迅速跟上,与她一同朝着那标识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仿生人和机器依旧一脸漠然,遵循既定程序,随着传送带继续前行,对叶筝的离队没有投来哪怕一丝多余的目光,仿佛她本就该从这千篇一律的流程里脱离出去。

周围是执法署特有的冷硬金属墙壁,幽蓝的警示灯光不时闪烁。回到了这个相对熟悉的治安执法署区域,叶筝却丝毫没有放松。

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直接向上司汇报工作,后续还要通过系统的审核,任何一个数据偏差或者逻辑漏洞都可能让她被判定为情况异常,严重者甚至会走向被清理的下场。

叶筝暗自深吸一口气,朝着上司的办公室走去,机械蜘蛛则紧紧伴随其后。

“仿生人叶筝,申请向您汇报今日工作。”她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对着金属门喊道。

“申请通过,请进。”几秒后,一个甜腻腻的少女声音突兀地响起,给予答复。与此同时,金属门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运转声也缓缓打开。

一位富态中年男子大剌剌地瘫坐在房间里的唯一一张闪烁着纳米微光的沙发,双腿毫无拘束地随意张开,眼看着叶筝走进来也只是轻蔑地扫了一眼,肥厚的嘴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傲慢。

这就是她的直接上级,“第九区治安执法署第四机动小队”队长——杜宏博。

“赶紧的,今天就差你没汇报了。”杜宏博头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眼瞅着层层肥肉堆积在脖颈处,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怎么第一次出外勤就浪费大家的时间。”

“......”叶筝沉默了一秒,继续老老实实按照流程汇报,“132年6月25日,第九区治安执法署第四机动小队队员,仿生人叶筝向您汇报今日工作。”

“行了,那些废话直接跳过。”杜宏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的系统会自动补完,你直接说结果。”

被打岔后,叶筝觉得今天大概可以蒙混过关。

“经初步调查核实,位于第九区第九区影雾街19号的云起机械店,其店铺持有人云易澜已完成系统筛查流程,未发现异常情况。”

她顿了顿,没有理会那只悄然爬至脚边、安静蛰伏着的机械蜘蛛。

“然而,在对云起机械店的进一步勘查中发现,店内存在未在官方登记备案的机械装置,此情况已构成潜在的安全风险,危险指数评定为D级,建议采取相应管控措施,防止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事件爆发。”

尽管云易澜本人通过了系统筛查,但他的机械店却是一进去就被叶筝看到了几件未被登记的武器。——叶筝按照要求是必须要汇报的。

杜宏博那厚重的眼皮子不禁翻了起来:“啥玩意?”他难得坐起来:“你查到有多少件未登记的?”

“初步检查到三件。”叶筝垂下眼睛回复。在执法流程中,一旦查到三件以上未登记在册的机械器械,治安执法署便有权依法对涉事店铺进行查处,并视情况予以相应罚金处罚。

重点便在于那个罚金。从理论上来说,罚金应当充公,实际...却是被杜宏博这些人私自独吞,罚金越高,他们收获越多,钱袋子也就更鼓了。

杜宏博肥厚的嘴唇微微一撅,眼皮耷拉着,眼球却止不住地往外翻,似乎是在盘算:“还有别的吗?”

“除此之外,没有异常。”叶筝确认道。

“我的小乖乖,去把姜扶霄叫过来。”

“好的主人,您的小乖乖已收到。”下一秒,甜腻软糯的声音就在房间里响起。这甜妹嗓音,含糖量过高,让叶筝听得牙齿都隐隐有些发酸。

这可是杜宏博的个人系统,向来是依照他的喜好量身定制的。

叶筝暗自琢磨,看来这家伙最近是找了个嗓音差不多的妹妹,图个新鲜劲儿。

“行了,没你事儿,滚吧。” 杜宏博不耐烦地扬起那只肥硕的大手,满脸都写着不想再瞅见这个害他“加班” 的仿生人。

“是。”叶筝低着头,利落地转身离开房间。

厚重的机械门缓缓自动开启。

左侧的通道里,率先传来富有规律且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逐渐清晰,自那通道稳步走来,身影被通道两侧的冷光勾勒出硬朗的轮廓。那人身边还带着与叶筝同款的机械蜘蛛。

他身形高大挺拔,足有一米九的个头,那张冷峻的脸庞犹如刀削斧凿般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双眸深邃如渊,幽黑之中透着仿生人特有的冷漠——是小队里另一个男性仿生人,姜扶霄。

叶筝在门口没有丝毫停留,仅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身朝另一侧走去。

身为治安执法署的仿生人公务员,叶筝好歹拥有一个专属的小房间。

踏入屋内,空间逼仄得一览无余,仅摆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占据了不少面积的带着苍白的外壳的机械舱,外形酷似叶筝在电影里看过的太空休眠舱,

四周的墙壁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仅有的那点色彩,是从小小的窗户透进来的,迷离绚烂的光线带着外面世界的斑斓,成了这冰冷空间里唯一的灵动存在。

“没什么想说的吗?”确认房间内一切安全后,叶筝这才不疾不徐地拉开椅子落座,背对着机械蜘蛛冷冷问道。

“举报我店铺有未登记器械的事?”云易澜的声音透过机械蜘蛛传了出来。“对你来说,是很合理的举动。倒是谢谢你了,让那家伙送来另一个最新型的仿生人。”

“呵呵,”叶筝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刻意拖长了尾音,“那家伙可不像我这么,善解人意。”

“没关系,刚刚你在汇报的时候,我已经在准备了。”云易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还得谢谢你,没有将我店铺的秘密说出去。”

叶筝真的服气,眼神里闪过一丝愠怒——说出去?说出去然后清除掉我是吧?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没有得到叶筝的回应,机械蜘蛛周身的光芒渐次黯淡,进入了休眠模式。一时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沉甸甸地压在房间的每一寸空间。

叶筝依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冷峻,唯有双眸映照出窗外五彩斑斓的世界。

真是一点星星都看不到啊。她忍不住在心底轻叹,泛起一丝怅惘。

她眼看着窗外那片天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涂抹,背景颜色从深沉的黑转为了鱼肚白,可各色霓虹招牌依旧闪烁着,将白昼也晕染得五光十色。

时间悄然淌过,叶筝心里估摸着差不多到点了。

恰在这时,一旁陷入沉睡的机械蜘蛛刚刚恢复动作,她就收到了系统通知。

【第九区治安执法署第四机动小队队员,仿生人叶筝,请即刻前往您的队长,杜宏博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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