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桑德和伊莱亚斯住在十字街。
离开名为莉西娅的组织之后，他们在这开了家花店。
莉西娅不是个小姑娘。
这也是伊莱亚斯之后才知道的。
那个坐在桌子前面，用骷髅样式的牛皮纸叠着千纸鹤的白发少年，就是伊莱亚斯。
看上去不算健硕，皮肤白得有些惊人，反倒是有点像个病秧子。灰色的瞳子，看上去未免有些太浅。
那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面包机，脑子里却在想吃什么味的果酱。
而今天是祷告日。
可惜莱桑德不信教。明明看着是古板的家伙，却从来不去教堂，伊莱亚斯对此有些费解。
他赶了个早，去农场里看了时令的花。
留在家里的只有他匆匆写下的字条，和孤单的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发誓如果这台已经陪伴莱桑德六七年的老旧面包机再不吐出烤得香喷喷的面包片的话，他一定会把它肢解掉，用三个小时的车程把它的残渣埋进哈皮斯沙滩。
如果莱桑德在的话，一定会狠狠骂他一顿。
莱桑德老是生气，本来就是个老家伙，这下真的要长出丑陋的皱纹了。
大家都说莱桑德是个老东西，但关于他到底在丹格雷诺克斯漂泊了多久，还没有人知道。
也许主教堂那个讨人厌的神父知道。
老东西是个了不起的神职者。
街坊都这么说。
他打着“拯救人的人”的神职，把花店生意照顾得很好。
那可是鲜少不被世人害怕的神职，没什么所谓的“巫术”，也不会使用邪恶药水。这样的身份，当然也不为皇室和莉西娅所看重。
只有他聪明过头的脑子有些好用。
伊莱亚斯就是这样在他手里诞生的。
到最后伊莱亚斯果然还是那样做了——一拳锤爆了面前散发着面包焦香气味的机器！
这能怎么办，可怜的家伙被饿得发昏。
作为一个好小孩，伊莱亚斯决定去教堂好好忏悔一番。
顺便把那些面包机碎片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十字街属于下城区，祷告日这天，街上还是照例没什么人。
大家会早早地穿过暗巷——那里边修了一条近道，穿过去就是中央广场了，主教堂就在那。
而莉西娅们，则沿着道路的两侧蔓延，在阴湿的地下滋生。
伊莱亚斯这个行事乖张的家伙，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是他和莱桑德一起。
他以成功的实验品的名头，被忌惮着。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是漂亮的绿色，像莱桑德种在窗外的皇冠草。
春潮般的眼睛，是看不到未来的。
获得先知的能力，相对应的，只能拥有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像他没有光泽的毛躁的头发。
伊莱亚斯看到镶嵌着金属零件的名贵石料被随意的堆到巷落里，绊倒了过路的黑毛。
那是只老猫了，懒洋洋的德性。
看来固执的莉西娅还没能放弃那有悖人伦的、被教会严重抗议的仿生人计划。
“小猫小猫，等我回来就陪你玩哦——”伊莱亚斯探出手，挠了挠猫肚子。
黑毛舒服地躺下，就地打了个滚。
它还算敏捷，甩出去了几滴污水，正好洒在伊莱亚斯白净的颊上。
伊莱亚斯瘪了瘪嘴，正要发作，那猫没有丝毫歉意地抬起头，亮出了藏在皮毛底下的小小的金属吊牌。
上面刻着“索尔达斯”。
是那个讨人厌的神父。
“……”像吃了一坨伯爵红茶味的排泄物。
原来是那个东西放出来散步的猫，绝对是蓄意报复，小心在猫的尖指甲里藏了毒液才好。
伊莱亚斯嫌恶地皱着眉头，食指不情愿地在小小的金属牌上摩挲了几下。
那股被神所指引的力量，告诉他，今天要发生有趣的事了。
本来带着几分儿童般纯真的脸，逐渐扯出一个灿烂而又癫狂的笑。
索尔达斯终于要吃到第一个苦头了。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我们会迎来，一个崭新的丹格雷诺克斯。
“啊——水晶球亮了！”温多林有些兴奋，卷曲的双马尾在身后随着她摆身的弧度晃了晃。
身侧那位有些锐利的女人，难得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怎么，找到先知了？”
温多林笑着，重重点了点头，“不会有错的，就是那个家伙！太棒了法尔科娜！这下就能知道怎么做出人造神了！”
房间里光线很昏暗，这是魔女温多林向莉西娅高层强烈要求的独立办公室，尽管法尔科娜有时候也待在这。
法尔科娜把视线从温多林可爱的面容上移开，垂下的手不自然地握拳。
“温多林，人造神职者的存在，真的是有意义的吗？”法尔科娜问她。
不被认可的神职，不是众神所赐予的天赋，真的有意义吗。
温多林本来搭在水晶球上的手，放到了她的肩上，“法尔科娜，我想让你成为和我一样的神，”她说得太过于恳切，比任何话语都要纯真，“只要是为你做的，那都是有意义的。”
她们在昏暗的屋子里接吻。
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
伊莱亚斯抄起了不情愿的黑猫，带着它去了主教堂。
忏悔室就在边上，是一个小的隔间。
那属于教会的花形花纹，用金色的涂料涂上，反出了亮眼的光。
神父平时就坐在这，听着人们真挚亦或是虚假的忏悔。
今天也不例外。
那家伙煞有介事的戴着单边的金框眼镜，装成随和而彬彬有礼的样子。
又是该死的伊莱亚斯。
先知的眼睛只会给他看出厄运来。
上一次这小子为了忏悔掰断晾衣杆这件事过来，环顾了一圈，说教堂要失火。
果不其然，深夜的大火把索尔达斯最喜欢的壁画烧得黑漆漆的。
“不愧是上城区啊，修东西都这么快！”
他喜欢用膝盖抵着忏悔室木质的隔板，脸凑到网窗前去看。
“快滚开，伊莱亚斯，看着你那张嚣张跋扈的脸我就恶心。”
索尔达斯用拐杖恶狠狠地敲了敲网窗，怀里抱着那只被送过来的猫。
隔着网窗，内里又是暗的，只点了一盏油灯。但伊莱亚斯视力很好，看到了正跪在地上，给索尔达斯擦鞋的孩子。
他有些敏锐的抬起头，对上了伊莱亚斯探究的视线。从那双紫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几分好奇，随后，随着视线的移开，又恢复了那副温顺又平淡的样子。
那双眼睛给伊莱亚斯带去异样的熟悉感，这人有点奇怪。
而索尔达斯要有麻烦咯。
但他没说出口。
谁要把珍贵的预言不保留的说给讨人厌的坏东西啊，伊莱亚斯才不要。
他恶劣地呲牙，给神父留下一个□□的中指。
趾高气昂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来的是皇室的骑士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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