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与疼痛让白熵的系统混乱起来,向来冷静的年轻人,现在的心灵似乎也被羞愤占据了。他咬了咬牙,对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愤恨地刺出了一剑。
一剑破空,声音却不是刺中了空气,而像是刺穿了某种□□。白熵猛然才意识到自己坏了事,仓皇之下勉力控制住自己的系统,在晃动的视线中抬眼看去。
他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刺穿了一个人。
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只知道自己细长的剑,洞穿了那人的胸口。这当是至死的一剑,可那人的身上却没有流出血来。
白熵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了,他尝试着将剑从对方的身上拔下来。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剑像是卡在对方身上一样,不管白熵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它取下。而更令人震颤和恐惧的事情是,这个本应该因白熵一剑而死的人,现在正缓缓抬起手臂,用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握在了白熵的剑上。
那一瞬间,白熵几乎生出了想逃的错觉。可看着对方缓缓抬起的面庞,白熵却又强压住系统的糟乱,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同自己肖想的,清澈的眼睛。
这种相似性似乎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白熵静静看着他,半晌,以平静的声音开口询问,道:“你是谁?”
对方却似乎并不急于同白熵说明自己的身份,他甚至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系统分析中,白熵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陌生的长相。但在不通过相貌的分析中,白熵很快锁定了一个人的名字,并皱了皱眉,问道:“肖良平?”
只有这个名字,最有可能是眼前人。
果不其然,对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欣赏道:“没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认出我。”
可惜,他对白熵的赞赏,并没有迎来白熵任何的好感。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白熵的眉头反而皱紧了,刚刚那些心中的惊惧也似乎都消失了,他反而用力将长剑刺入肖良平的身体,厉声道:“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你把陆先生怎么样了?如实相告,否则我即可将你斩杀!”
如此狠戾的话,白熵显然是能说到做到的。然而肖良平却并不紧张,反而像是觉得遗憾似的摇了摇头,道:“小先生,你把我当魇兽了吗?”
“不是魇兽的话还能是什么?”白熵深信不疑。
然而肖良平却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显然并不赞同白熵的分析,却又知道自己有些无可奈何,道:“我并非魇兽,而是同你一样,是诞生了自我意识的‘仿生人’。”
这话显然出乎白熵的意料之外,他只觉得自己的系统一阵,连带着仿生精神图景都是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晕眩似的。好一会儿,他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云灵体也能诞生自我意识?”那些魇兽创造的npc,哪里会有什么自我意识。
白熵严肃的质问之下,肖良平却从白熵的话中分辨出了什么,他甚至有些欢喜,道:“云灵体,原来我们被你们称为云灵体吗?”他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在欢快之余,他还是遗憾起来,道:“但是,只要魇兽死亡,我们便也会烟消云散了吧。”
如果没有自我意识还好,既然拥有了自我意识,死亡便成了不可避免的悲伤结局。
白熵却又从他的话中觉得古怪了,他努力回想了一番在这里经过的所有事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谨慎询问道:“你既然知道,难道没有同魇兽同流合污?这个游乐园的园长在找你。”
他隐藏了身份,不被找到,又是为了什么?
知道白熵心中有疑惑,肖良平倒是并不隐瞒,道:“因为我看不下去,我看不下去他们去杀人。所以我修改了规则,我在保护你们。”
“保护?”白熵觉得某些荒唐了。
而肖良平却并不觉得,他甚至有些焦急地为自己辩解起来,道:“难道不是保护吗?你们遵守了新的规则,有谁是因为新的规则而死吗?”
“胡说八道,我明明看到你在杀人!”白熵有些激动起来。而看白熵并不信任自己,肖良平更加焦急起来,道:“我没有胡说,杀人的是魇兽,我根本就没有杀人!”
“你用什么来证明!”白熵急切地逼问着他。
“好啊,你要证明的话,你就转过身,看看你身后吧!”
肖良平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招,而急切的白熵像是已经掉进了巨大的漩涡之中一样,身不由己一般,他猛地转过头去。
身后,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灯光照亮了他刚毅的面庞,那是白熵熟悉的眉眼,眉角那颗红宝石的眉钉还在闪烁。
那是陆宴。
过大的冲击力让白熵一瞬间失语了,他木讷一般看着身后的陆宴,像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样。而肖良平的声音却像是蛊惑一般传来,道:“控制我的魇兽,还有控制你的‘魇兽’。我们这些诞生了个人意志的‘仿生人’,都是不被需要的。魇兽想要杀我,你的使用人又何尝没有想要杀了你的想法?”
他喋喋不休的声音,搅动着白熵本就疼痛的仿生精神图景。
然而白熵像是听不见一样,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陆宴,看着他的音容笑貌,看着他缓缓抬起手,像是想要触碰白熵的脸——
“看看他吧,他根本不在意你,在他的眼里,你到底是谁!”
致命的言语像是一瞬间戳穿了白熵的内心,那些他不曾知道的过往,那属于沈云汲的名字、送出的花束、脉脉的情深,仿佛在一瞬间都变成了刺向白熵的利刃,将他的仿生精神图景掀起惊涛骇浪的澎湃。
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样,白熵猛地挥剑出手。
“别碰我!”
他崩溃地尖叫着,不管不顾的长剑划下猩红的血痕。而在血光之中,在崩溃的悬崖边,一双手猛地按住了白熵颤抖的手腕。
“白熵,醒醒,白熵。”
混沌一般的黑暗里,一个温暖的声音如同流水一般流淌进白熵的意识中。于是枯竭的河水重新被滋润,在痛苦中挣扎的文鳐鱼,也终于重获新生般,摇摆起它漂亮的长尾鳍。
白熵猛地一惊,整个人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醒悟过来。
攥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很有力量,但,那不是陆宴的。
他有些迷茫,恍惚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沈……首席……?”
从天而降的金雕撕碎了那些黑色的幕布,白熵还未明白沈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便听见一个士兵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道:“沈首席,已经发现了魇兽的踪迹,小队正在全力追捕。”
沈恪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少吃惊的成分,她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声“知道了”,可攥着白熵的手却还没有放开。
“沈首席,我是不是……”沈恪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证明他们这次任务,已经可以用失败来形容。这让白熵不免有些失落,可沈恪的模样看起来比他所认为的要严肃更多。她平静地看了白熵一眼,那冷静到有些冷酷的声音这才道:“我要是不来,你恐怕就要酿成大错。”说着,她向地上指了指。
白熵后知后觉,他这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低头看下去。
地上,躺着一个人。
鲜血正从他的身下流出来。
而白熵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陆先生——!”
他惊叫一声,浑身如同崩溃一般,猛地扑到了陆宴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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