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遭受内乱洗礼的大景王朝疮痍满目,兵连祸结,城郊外饿死的灾民随处可见,已是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这种极端糟糕的情况下,安稳百姓,商农发展就必须一一尽快提上日程,否则内乱刚过,再遇外侵就是灭国之祸。
为了救济数不清的灾民,鼓励商户们开展生意,刚刚充盈的国库迅速被掏空的所剩无几,正可谓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心腹们从年初就被百护安派去奔赴各地各州,至今没回得来。
他们一边温和镇压四处乱起的造反之势,一边暴力胁迫地方贵族和无良富商拿钱救助百姓,忙的恨不得一个人就劈成八瓣用。
即便如此,大景出现的问题依旧不曾减少,反而越演越烈。
可许是后来她顺应系统安排的原因,自从把小太监慕光带在身边好好抚养没打没骂,王朝的状况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朝外朝内原本糟糕到了极致的状况一日好过一日,恢复如初的速度更是远超古今。
才短短半年的时间不到,民间四处造反的势头就被迅速被扑灭,连心腹送来的奏折都说是天恩眷顾。
王城里的商户们也开始全力配合朝廷安排,就连一向和王朝关系不和的外邦也主动投来愿意结盟的橄榄枝。
深夜的寝殿里,百护安看着堆满桌面的奏折批阅,翻开之处全是赤忱赞词和歌颂天威。
她目光阴沉的盯着桌案,竟是沉默了好久好久。
又过半响,她忽地抬眸,眼底深深的望向殿口靠墙,歪身站着的的小太监。
他至今还什么都没做,大景的状况就已是日益变好,百姓们竟也无异议的听从安排。
如果让他成为王朝的最高掌权者,或许他真能为这个国家带来长久的安宁,繁荣的景象。
大景的百姓早就受够了颠沛流离的逃命,命不保夕的苟活,也是该让他们过一过安定祥和的好日子了。
只要百姓们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至于王位是谁坐,国家是谁管,对他们并不重要。
她暗暗的这般心想着。
刚刚入秋,当夜色浓无月,西风呼啸,偌大的王宫安寂无声,遍目漆黑,像是无人的荒城。
唯独君王的寝宫烛火通明,殿里人影频繁的走动。
到了深夜,君王的寝殿就不喜人多,指明只留下小太监慕光在殿外伺候。
其他宫仆乐得轻松,也想远离杀人不眨眼的暴君,早都缩回自己的小院子,盖着被子舒舒服服的睡了次好觉。
唯独可怜了有苦不敢说,有意不敢驳的小太监,只得苦巴巴的应命守门。
守殿的宫人不多,正门也轮不着他守,慕光就守在殿口一边避着秋夜寒风,一边撑不住困的小鸡啄米。
高大暗红的殿门下,小太监紧贴着坚硬的墙壁,矮瘦的小身板就不停的歪扭晃荡,瞧着随时就要摔下了地。
“慕光。”
“慕光。”
“慕光。”
殿里连传三遍呼唤,一遍更比一遍大,终令他从昏昏沉沉的困顿里猛然惊醒,紧接着下意识的站直身体,手忙脚乱的向殿内请示君令。
“奴才在呢,陛下有何吩咐?奴才马上就去办!”
深夜之中,殿内传来低缓沉稳的嗓音,出声如奏乐,颇为悦耳,简短且平静的对他丢下了两个字。
“进来。”
闻言,他低埋的小脸立刻一皱,以为心血来潮的君王又要找事折腾他,只得万般认命的挪了进去。
他走进殿里刚要习惯性的跪下,就听前方倚身靠案写字的人率先淡淡的开了尊口。
“困了去榻上睡吧。”
慕光当即愣在了原地,目光错愕的抬起了头,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便见身穿紫袍常服的君王正侧身倚靠桌案,一手拿笔勾画,一手撑着桌面,忙的压根没空抬头多看他一眼。
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发现,眼前的君王其实很年轻,又生得好看极了。
君王的身姿高挑远胜寻常女子,气势也格外强悍,冷艳而高傲,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正值二十七八岁的风华样貌,一头泼墨长发被她用发带松松的扎在肩头,再顺着垂落桌面,如水的蜿蜒开。
几缕发丝就随意的搭在她的胸前,指尖,垂落在桌下的发丝,会随着她向前倾身的动作轻轻晃荡。
一袭华贵紫色的垂地衣纱四处绣有金珠点缀,在殿里的暖色烛光里频繁闪烁着光,以及她身后精心培育的玉兰花枝。
殿里每一样价值不菲的宝物装饰,都衬得君王的明媚娇颜更加夺目,身姿矜贵的不同凡响。
在暖色的烛光里倚桌认真写字的君王,便如画中仙子在这一刻就成了真。
当画里人坦坦荡荡的从画里走了出来,袅袅轻轻站在他的面前,即便不动不语,就已是惊艳了他的整个心房。
足足过了半盏茶后,殿里也没有一句回应,安静的诡异。
片响,全心放在奏折,低头批阅的君王终于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了不对。
她忙中抽空的侧头往前瞥了一眼,见小太监束手束脚的站在殿里,表情错愕,眼睛就呆呆愣愣的直盯着她看。
除了不敢相信的质疑和惊诧,他的眼底里还有些她暂时看不明白的东西。
“怎么这样的看着朕?”
她手里的笔一顿,却并不怪罪他的大胆与无礼,反而云淡风轻的反问他。
“朕瞧你困得要命,守个门都歪歪扭扭的,让你睡榻不好么?难道靠墙睡的滋味更好受?”
他打瞌睡的样子竟然被她发现了。
前面小太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大半边,眼神闪躲,嘴唇嗫嚅的说不出话。
他犹犹豫豫的望了旁边的软榻一眼,脸红扑扑的弱弱问道:“那,那奴才去睡了,陛下怎办呢?”
之前特意来教导他宫规的老太监再三提醒过他,守夜太监必须紧随君王身边,随时听从君王的召唤。
而且说不定还有欲害君王的贼子刺客会偷偷入夜摸来,到时他就要冲上去拿身体去护呢。
何况,哪有君王还没睡下,他这个当奴才的反而先悄悄爬床躲懒的道理?
“你还担心朕怎地?”听罢,她轻笑一声,脱口说道,“就你这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真有刺客来了,怕也是朕来护你,那轮得着你来护朕。”
受到她三言两句的打趣与嘲弄,还有几分不太明显的鄙薄,小太监的脸瞬间就更红了。
虽然太监已是残缺之身,却也有身为男儿的尊严,他的心里又羞又怒,鼻子吭哧吭哧的急喘着气,却又说不出话反驳她。
当然他也不敢反驳,为奴为婢的性命都贱如草芥,一旦真惹了君王不快,整个宫殿的过百奴仆怕是都躲不掉君王的迁怒。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别人的安危着想。
当日高坐台上的君王一边嘴角款款含笑的说着可怜,一边随意杀人如砍萝卜头的凄厉场景,尚且历历在目。
最近她手里的人命是减少了,对待他的态度也格外宽善,却不代表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变成了心慈人善的活菩萨。
残暴成性的疯子偶尔一时的温情和宽容,反而更教人心惊肉跳,更加谨慎和害怕。
因为你会担心下一刻她就会笑眯眯的命人把不幸撞上她的人削皮挫骨,抽筋拨皮,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百护安可不知道他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只是被他太容易看出所思所想的脸色逗得莞尔一笑。
温暖的烛光里软目露笑的君王,真当得上明眸善睐,五官如画八个字。
“好了,放心去睡吧,这殿里只你我二人,没人会怪你躲懒。”
君王都屈尊降贵的开了口,他自然也不敢反对。
慕光踌躇半响,最终还是迟迟疑疑的听话走向斜对面的软榻,然后慢慢的躺了上去,拉过锦被一角小心盖在身上。
他拼命的卷缩起身子,尽量只占据软榻的一块小小地方,再把大半张脸盖在被下,眼睛就偷偷摸摸的透过缝隙往桌边看。
腿长腰窄的君王已是坐回了桌后,继续认真的批改着那几堆高高叠成小山,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折子。
君王的侧脸正对着他,鬓边的碎发轻轻摇曳,唇色殷红,下巴消瘦,身旁烛光倒映在她浅色的眼瞳,闪闪烁烁的如同星辰坠落其中。
对面的慕光全身躲在锦被下,无声的窥伺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倦意迟迟涌来,把他笼罩。
在睡意朦胧时,他的心里竟是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一个很怪异很天真的想法。
或许她并非真是一个残忍无情,完全不讲道理就突然杀人的暴君。
大概,也许,可能她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呢?
随着一年时日飞逝而过,幸存下来的官员们便敏锐的发现原本动不动就要聚众砍头的暴君忽然变了很多。
许是国家的稳定,奸臣的减少,君王的心情就变得格外不错,看他们也顺眼了不少,连朝堂发火的次数都减少了。
距离上次君王大规模的杀人砍头,竟然已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而最初登位的君王性情残忍的简直令人发指,最迟一月就要宣旨进行大肆屠杀。
这足以看出弑杀成性的君王在日益趋于稳定,不至于今日要杀人全家,明日又把另一户诛灭九族。
只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从杀人无数的暴君彻底变成了乐善好施的仁君,受到臣子们的喜爱和敬重。
每次上朝臣子们战战粟粟的给君王送上折子后,大多数还是没得到个好脸色。
臣子们的事情办得好是理所应当,办得不好,轻的被君王当场怒声训骂几句,重的则二话不说命人抓下去杖打几十以儆效尤。
只要在没死的情况下,他们又要无比庆幸自己从暴戾君王的手下侥幸又多活了一天。
但不管他们私下怎么想她怕她,千疮百孔的大景王是实实在在的往好方向走。
这就证明系统的话确实没有骗她,而她的选择也没有做错。
大景的国力日益增强,百姓们也能吃饱穿暖,而她只需要五年后付出一条性命做为代价。
其实早点死还是迟点死,百护安并不在意,生死安危她早已置之度外。
她年少成名,忠君忠国,当年慷慨激昂定下的理想与抱负,如今她都在一一亲手完成,即便他日身死命亡下了黄泉,又怎算得空留遗憾。
对此,她所需做的,所要付出一切的一切,她都绝无犹豫,且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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