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知时突然想起某个生理学概念,第二次呼吸。
不管跑的过程有多痛苦、多想放弃,只要坚持下去,等极点过去,沉重的身体会再次轻盈起来,喉管漫上来的血腥味也会成为兴奋剂。
想吗?
当然想。
想感受一次她曾经说的——
“跑起来就没有别的声音了,有的只有风声。”
缠红线的戒指往她手腕凸起的位置蹭,伏知时想明白了:“你等等,我去拿包,现在回去正好能赶上晚自习。”
“?”应悄忍着没动手,“什么意思?你打算穿这套上学?”
“那你还是别上了。”
“啊?”
伏知时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毛衣太短,随便动两下就会露出腰腹。
几天没正经吃饭,腰细得连几年前的牛仔裤都挂不住,裤腰堪堪卡着胯骨两侧,那条黑色内裤异常显眼,虽然只露出一点,露得最多的还是写英文字母的白边。
伏知时:“……”
由于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服,只能在毛衣外面套件校服,然后回寝室换。寝室里,应悄自觉地背过身:“动作快点,换完回班。”
“马上。”
这人没有手机,还不知道班群吵得翻天。
-朋友,透露下另一位朋友到底来不来晚自习?我赌了一袋地瓜干……不想输。
-我赌了全套五三。
-说一下时哥情绪怎么样?我们自有判断。
……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准备出门的时候明显感觉他在紧张。
进教学楼的时候,伏知时突然抓住她,把人抵在楼梯拐角的同时,背对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不然上课了再进去。”
“什么意思?临阵退缩?”
手沿着挂在耳朵上的白色细绳探进去,直接把他口罩扯了:“你以为戴口罩别人就认不出你了?”
伏知时伸手想抢:“还给我。”
应悄看着口罩上的小羊图案,想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你可以继续戴口罩……但我不会陪你在这里等,或者你跟我一起,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来解决。”
“哥,你选。”
“选你自己面对,或者我们一起面对。”无论他选哪个,都是最好的选择。
“一起。”抢的动作顿住,指尖往回蜷缩,“选一起。”
应悄拿起那个口罩帮他重新戴好,然后主动牵上他的手:“走了,胆小鬼。”
伏知时下意识抬手碰上自己的口罩,碰到一半就被抓走:“在学校……能牵手?”
“不能。为了让你安心。”
刚走到后门,就听教室里传来卓越撕心裂肺的声音:“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
彭湃的捧哏人设屹立不倒:“好!卓哥你的歌喉又进步了……”
柯宁:“妙音娘……爹子?”
卓越:“什么玩意儿?”
柯宁对准后门的垃圾桶喷射瓜子壳,喷的力度没掌握好,一粒瓜子壳跨越半间教室砸中王翔,王翔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被蒋雪优抢先:“啧,礼轻情意重。”
邹志高也在嗑瓜子,闻言噘着嘴朝王翔那边吐:“我也送个礼。”
这不叫送礼,这叫挑衅。
王翔上去就干,整间教室充斥着欢乐的氛围,邹志高被锁喉锁得怒叫一声:“我操!”
所有人同时往后门看,就在此时,应悄牵着伏知时出现在后门。
紧接着,诡异的静席卷整间教室。
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过,整间教室很陌生,伏知时本能地想躲,但又不能躲,被她牵着的手开始抖,手急切地钻进她指缝扣紧,想要叫她的名字:“应……”
后面那个字还没来得及念出来,就被九班同时爆发的欢呼声定在原地。
一部分朋友拍着桌子庆祝自己赢了,一部分朋友哀嚎输了输了。
王翔松开邹志高,上下打量一圈门口那人:“戴什么口罩?装酷?还穿一身黑?杀手?”
“……”
这帮人也不管伏知时死活,男生一拥而上过来闹他,女生忙着起哄。
“瘦多少斤?让哥掂量掂量你,”卓越直接把人抱起来,还是公主抱,卓越上下掂了掂,“我操,中华细犬。”
王翔则是说:“你小子认识的什么**朋友,你下次传我,我就不往外传。”
“?”
隔了会儿,伏知时终于缓过劲儿,从卓越怀里一个鲤鱼打挺,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让他俩好事成双。
有人去办公室和班主任分享这个好消息,李秀峨刚进班就看到一群人围着看打架,急忙上去劝架:“怎么回事?你们也不劝?就让他们打?松手……”
三个人听话地松手,松手了还要互相戳一戳对方。
幼稚得很。
“回来就好,没事了。”李秀峨笑着说,“回来就好。”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连着说了两遍“回来就好”,顿了顿,又说:“抓紧把落下的课补上,不懂的去办公室问老师,我们随时在。”
伏知时说:“……好。”
跟着应悄回到座位上后,那种陌生感渐渐消失,伏知时把斜挎包塞进桌洞:“他们位置都换了,按轮换的话,我现在同桌应该是彭湃,怎么回事?”
应悄作势要收拾书包:“我现在把座位让给你真正的同桌?”
“不要。”
“紧张什么。”应悄轻轻拍开他的手,也没打算说座位的事,只是看着他,“还怕吗?”
伏知时趴在桌子上小声说:“我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他们会觉得我……”
没让他说完后面的字眼,应悄抬手碰了碰他的口罩:“没人觉得。口罩能摘了吗?”
“你帮我。”
应悄动手拍拍他口罩上的图案:“那你坐起来一点,胳膊别压着口罩。”
伏知时坐好,应悄探手帮他摘口罩,摘下来的口罩折好放进他口袋,然后说:“把眼睛闭上,然后转过去,让你睁眼再睁。”
“睁。”
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原来那张纸的右下角画满了笑脸,不同的笑脸。
“谭小明说那天班里来了个陌生人,后来大家复盘一致觉得就是那个傻逼画的,”应悄说,“画得丑死了,我就画了个笑脸在上面。”
“其他的呢?”
“其他人画的,拿那张纸当涂鸦纸了,”应悄指着其中一个斜眼笑,“那个是卓越画的,很贱。”
手指往边上移了移,指着那个略显腼腆的笑:“张鼎骑在卓越脖子上画的,腼腆笑。”
“阴笑、皮笑肉不笑、傻逼笑……”介绍完才想起来他还没回答那个问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现在还怕吗?”
宁唯画的笑脸还在,周围全是九班同学画的笑脸,不同情绪的笑脸围绕着那个笑脸,仿佛在嘲笑它、孤立它。
克制不住的情感涌出来,伏知时低头埋进书里,缓了一会儿才抬起脸,眼尾还有湿漉漉的痕迹:“不怕。”
那些细碎的情绪被她察觉,然后轻柔地安抚。
放学后,伏知时去附近专卖店买了手机,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十几号人。晚上放学前,他随口提了一句夜宵打算去藏拙小吃吃米粉,结果这帮人说什么也要宰他一顿。
也不知道在宰他,还是宰藏拙小吃。
苗玲死活不愿意收钱,二维码藏起来,现金也不收,边做生意边赶人:“赶紧走走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应悄看两人搏斗半天,实在受不了,直接上去把人拽走:“客气什么,一家人。”
伏知时终于不再矫情:“行,不跟一家人客气。”
过了一会儿,姚舜禹走过来:“我找他有点事,你先过去。”
“我不方便听?”
“不方便。”姚舜禹把她推出半里地,然后回来蹲在他边上,“我有个朋友,小时候挺胖,所以那里小一点。他想知道你怎么发育的,有什么小妙招分享分享?”
“?”
晚上回家,伏知时练完舞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登企鹅,第二件事就是拉黑宁唯。
七八条未回消息占满聊天框,隐约捕捉“见面”“走了”“高考加油”等字眼,伏知时懒得细看,干脆利落地拉黑再删除。
其他消息大致扫下来,都在关心他。
伏知时点开空间,斟酌半天写下两个字的说说——
嘿嘿(*^▽^*)
第一条评论被他占领,一只小企鹅转圈加谢谢的表情。
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组织全年级前往某大学礼堂听专题讲座,专题讲座有关三样教育。
性、爱和死亡。
教育部很久之前就要求各校开展性教育,只是很难落实。
这个年纪对什么都好奇,网络又发达,想了解什么只需要上百度搜一搜。如果老师和家长不引导,误入歧途也很正常。
“HIV,艾滋病,性病的一种,”教育学家弯腰打开一段视频,“HIV属于免疫缺陷病毒,一起看一下感染全过程。”
卓越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后半段受不了地捂嘴想吐:“好恶心,身上都糜烂了。”
柯宁也想吐:“口腔里长菜花那张图给我的冲击力还没缓过来呢,又来一个糜烂图。”
“菜花学名叫什么来着?”
教育学家在上面讲,九班这帮人在下面聊,主要HIV感染的全过程相当于恐怖片。
比恐怖片还恐怖片。
专题讲座结束,礼堂的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其实专题讲得很细致,没有刻意恐吓学生,只是把乱玩的危害摆出来,和小时候开展毒品教育的时候一样,靠大量图片、视频让学生了解性的好与坏。
三中追求的从来不止教书,更高的追求是育人。
一届又一届的三中校长薪火相传,林震红、甄良芳、贾济威——
众人抱薪,薪火不熄。
“我操,上午那个专题讲座听完我都没胃口吃饭。”卓越和彭湃从后门进来,扫视一圈疑惑道,“我时哥呢?”
时哥忙着搞事。
高二下,应如梦觉得上学花在路上的时间太浪费,干脆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两居室,方便女儿放学过来休息。
房东留下来的床有些年头,稍微动一动就会响。
应悄刚从厕所出来就被扯到床上,肩胛骨撞得有点疼:“你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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