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决定考方思远在的大学，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这么说好像不太严谨，严格来说，方思远也是知情人之一。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志愿征集的时候，爸爸妈妈建议我选理科，原因当然是：学理科，上大学可选的专业更多，相应地，毕业后也更好找工作。
我其实已经做了决定，乖乖女的我第一次完全忤逆父母的建议。
在最终确认前夕，方思远给我发了信息。
“圆圆，阿姨说你想选文科？”
“嗯。”这回换我高冷回复了。
“为什么？我看过你的成绩，虽然文理科成绩差不多，但是其实理科的排位会更靠前。”
方思远难得在打字的时候说这么多话，我点开消息气泡，又关上，又点开......
“我觉得我的理科成绩基本已经达到上限了。思远哥哥，你知道的，我空间感不是很好，也没有那么聪明......”
方思远沉默了一会儿，回复道：“学文科其实也挺好，但是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做游戏编程吗？学文科的话你有想过要上哪个大学或者学什么专业吗？”
我没想到方思远还记得我之前的“戏言”。
那是我中考完的暑假，我以需要组队做结婚任务为由拉着方思远陪我玩一个网游，还逼着方思远选了女号，因为我一开始玩的时候选的是男号。
因为我觉得男号的建模都更好看，男性角色们或丰神俊逸、或器宇轩昂、或芝兰玉树、或孔武有力，好看得各有特点；女性角色们则单薄很多，脸当然也是好看的，就是统一锥子脸，大胸细腰，衣服还一个比一个暴露......
当时我就跟方思远说，如果是我去做游戏，我一定要做一款尊重女性角色的游戏。
我不禁有点开心，可能方思远也没有那么不在意我。
“我想上T大。”我坦白道，将心底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剖开分享给心底的人。
T大是方思远所在的学校，TOP级高校，其中以经管类和理工科尤为著名方思远就保送了金融系的3＋2本硕连读。
T大经管类部分专业也会招收文科生，但是分数极高。其他录取分相对较低的文科类专业其实也很强，就是性价比不高。因为学校本身名气很大，连带着所谓“冷门专业”分数都很高。
我看着方思远的信息框一会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又恢复成他的名字，但始终没有信息进来。
“你也觉得我考不上？”我率先回复道。
“不是。”顿了顿，方思远的信息又进来了，“你想读什么专业？”
“没想好，随便吧，能考上就行。”我随意又诚实地回复道，内心不由得有些做贼心虚般的心跳加速。
“什么随便？陈圆，你就是这么随便地对待高考和自己的人生的吗？”
加上标点符号，不超过30个字，我却仿佛能感觉到方思远的嫌弃。
是啊，像方思远这种永远规律、严谨、有规划的人，怎么可能接受我这么一个散漫、心血来潮、异想天开的人呢？
我没回方思远的信息，甚至还把手机的wifi信号断了，想了想，气不过，又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晚上吃饭的时候，爸爸和我说，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他和妈妈都支持我，让我不要有压力，尽情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我点点头，眼神不时往客厅的座机瞟。
妈妈夹了一块我爱吃的蒜香排骨放在我碗里，“一直心不在焉地想啥呢？”
“没有。”我摇摇头，夹起金黄的排骨，一口咬下，肉香四溢。
“谢谢爸爸妈妈，妈妈的厨艺真棒！”我甜甜地朝父母撒娇，妈妈被我逗笑了，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你遗传了你爸炸厨房。我这么好的厨艺看来是后继无人了。”
爸爸也笑，“怎会后继无人，我看思远耳濡目染了你和方涵做饭，厨艺就挺好......”
“诶，你别说，那孩子脑子就是灵，学习能力也强。”妈妈也加入爸爸的讨论，对方思远进行夸夸。
苦了他们的女儿。
一边单方面跟方思远赌气，不想跟他说话，不想接他的电话，一边又因为他居然真的不再找我了，感觉更生气了。
睡前我还是解除了手机的飞行模式，但是反复检查了通话记录、消息框，都没有方思远的。
难道他不知道我生气了？
那我要不要给他回个愤怒的表情包？
回个“不要和我说话”？可是人家也没再找我说话啊！
抓心挠肝。
辗转反侧。
我将方思远拖入黑名单，十分钟后又把他放了出来。
如此反复几次后，我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得没边了。
第二天上学，尽管精神萎靡，在提交分科志愿表的时候，我还是思路清晰且意志强烈地写下了文科。
其实我也不是毫无考量，我的语数英和历史成绩一直挺好，就是地理和政治有点拉胯，但不是不可以提高，所以我觉得选文科的话，分数上限会高很多。
关于以后的专业考量和职业发展，实话说我的确没想那么远，但是我确信T大作为一个名牌大学，没有真正意义上拉胯的专业。至于我跟T大的差距，事在人为吧。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我没考上，那我的成绩也在追逐T大的过程中提高了。
晚上洗完澡回到卧室，我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拿起放在书桌上充电的手机，点开屏幕一看，发现方思远在十三分钟前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连忙放下手上的围巾，深吸了口气，计划回拨之前，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方思远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
我连忙点了接听。
“圆圆。”方思远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他似乎是在外面打的电话，可以听到呼呼的风声。
“思远哥，我刚刚在洗澡，就没接到。”我握着手机，解释到。
“嗯，猜到了。”方思远似乎轻笑了一声，但因为他那边风声有点大，听不太真切，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
“圆圆，你没有回我信息。”方思远的声音低低的，经过电频的传播，显得不太清冷，多了几分缱绻。
我把手机拿开了一点点，揉了揉耳朵，才回答道：“嗯，我故意的。”
静默了一会儿，我委屈道，“其实我不是什么都没想的。”
“我知道，我今天太急了。我跟你道歉。”
方思远接着道：“我给你邮箱发了一些资料，是T大近三年文科生各专业录取分数线以及学科排名、师资情况、以及毕业生就业率，看下来还是蛮不错的，不过也要结合你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我也同步整理了一些S市其他几个重点高校的文科生录取专业和分数线，你可以结合着看。”
我愣愣地听着方思远的体贴安排，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方思远状似无奈地补充道，“本来还想说你学理科的话，我的物化生笔记可以直接给你用，现在可能要做一些删减，等我放假回家，整理一下再给你吧。”
我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又想到方思远看不到，连忙说：“好啊！谢谢思远哥！你是我的神！”
这回我是真切地听到方思远的笑声了。
我用没拿手机的手掌心轻轻贴了一下脸颊，等着方思远说话。
“学习不要松懈，好好加油！”
“好的！”我不由得坐直身体，铿锵有力地答复道，就差举起手发誓了。
方思远又笑了，这回笑声更明显了。
我听到电话那边隐约传来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只能听到“方神”、“女朋友”、“打电话”之类的字眼。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又响起方思远的声音，“刚刚跟隔壁宿舍同学打了个招呼，你要睡了吗？”
“要等会儿，我还没吹头发呢。”我眨巴眨巴眼睛，猜测对面的同学大概是在说“跟女朋友打电话？”，可惜没有听到方思远的回复。不过他大概会否认吧。
“快去吹头发，我挂了。”方思远的声音又冷了下来。
“哦。”我讪讪回复，“那晚安？”
“晚安。”
我按了挂机键，深深吐了口气，没有立刻吹头发，而是打开书桌上的电脑，下载了邮件附件，粗略看了一下方思远给我的资料，内容极度详尽和具体，甚至还附上了一些校内论坛上该专业学生的一些个人看法和评价。
方思远真的很好，可惜不喜欢我。
我发了会儿呆，直到打了个喷嚏，才赶紧拿出抽屉里的吹风机吹头发。
吹风机呼呼地在耳边响起，热风喷洒在我的头发、脖子、脸颊，暖洋洋的，但却感觉刚刚跟方思远通电话的时候，我的脸颊会比现在还要烫。
方思远会喜欢怎样的女生呢？
方思远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方思远有可能喜欢我吗？
要怎样才能让方思远喜欢我呢？
“嘶！”许是想得太过入神，我没留意到我的吹风机已经许久没有移过位置，一直吹着同一片头发，导致我用左手梳理头发的时候，被滚烫的头发丝烫了一下。
想得太多，自食苦果。
我决定不胡思乱想了。
毕竟早就决定了不是吗？在我发现我暗恋方思远的时候，我就单方面决定了，暗恋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方思远无关。
苦果也好，酸涩也罢，总归是我自己的选择。
而且我也不是毫无收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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