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半晌，祁执终于开口。
他确实不知道，毕竟这个宇宙，他们不知道的实在太多。
是谁建造了这座偌大的星际监狱，是谁把他们囚禁在这里，是谁逼迫他们进入游戏。
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而他们，究竟又犯了什么罪，才会被困在这里。
“祁哥。”少年的声音柔软，“所以我不是人类吗？是你给了我名字，你认识我吗？”
祁执的手僵了僵，扶着季燃起身：“我不认识过去的你，你童年的记忆呢？”
“也对，我有爸爸妈妈，有我自己的童年，我不可能是个不存在的人。可能刚刚看到的只是一场梦吧。”季燃兀自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倒是祁哥你，手还好吗？”
晕倒前，他分明看见祁执的手渗血了。
“没事。”祁执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了身后，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季燃目光跟着祁执的动作，恨不得追到祁执身后，显然不信祁执的鬼话，嘟囔道：“为什么别人都死在了舞台上、画室里、大家的眼前，但我活了下来，我可不信什么奇迹。”
“没什么。”祁执淡淡地伸出手，递到季燃眼前，“只是让自己不忘记你而已。”
祁执手腕上，最开始用刀刻出的浅浅火苗图案，已经变成一整块血肉模糊的瘢痕，甚至能看见内里的血肉。
话剧甫一开始，他就用刀片，反复刻画那片火苗。
那块燃烧着的火苗图案，一刻也不曾熄灭，因此，祁执始终没有忘记有季燃这个人的存在。
那道声音划破黑暗的同时，也将季燃带出了黑暗。
“痛吗？”季燃皱着眉，凑近祁执，小心翼翼地捧起祁执的手腕，轻轻吹了口气。
祁执摇头：“没事，表皮很快就会好的。”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去提起季燃所说的那些事。
就好像那真的只是季燃的一场梦而已。
祁执脑海里浮现出少年的话。
千千万万的人，都在呼唤他。
他的名字，是自己起的。
或许，他们能在黑暗席卷之下幸存，并非因为自己靠意志想起了季燃的存在。
而是，他们之间真的存在某种更为深刻的联系。
祁执收回手，彻底带过了这个话题：“我大概知道灯在哪里了。”
季燃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在哪里？”
不管要探索什么，都得先离开这个世界再说，点燃这个世界的灯，才是当务之急。
祁执一点点梳理起线索：“首先，我们现在都知道了，明德高中曾经死过一个学生，名字是何羡。”
季燃点了点头。
“你昏迷的时候，我又去问了些人，看完了所有人的纪念册。”祁执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条毛巾，用温水细心地打湿了，回到季燃床边。
他伸手拿过少年纤细的手腕，湿毛巾一点点擦拭着。
微热的毛巾穿过少年指尖，季燃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祁执道，“何羡的优秀程度，在这所明德高中，已经到了令人眼红的地步。”
祁执看了眼窗外，突然扯到了另一件事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明德高中，曾经是两所学校，一所男校，一所女校。”
季燃摇摇头，有些疑惑：“这是怎么知道的，有人说的吗？”
“祁执目光越过窗棂，投向远处：“你看山下，那里还有一栋旧校舍，校舍前面还有篮球场、棒球场，相反这里的宴会厅、活动室全只有女性的洗手间，活动也几乎都是美术音乐类的设施。”
“这和何羡有什么关系？”季燃还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祁执不紧不慢：“合并前，男女校应该各自有一个学生会长，女校的是何羡，男校的，自然就是王子钊了。”
“所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何羡的身份和爱好包括学生会长，爱好写作，擅长舞蹈，话剧社女主角。”
所以，不难推测出，所以遇难的玩家、NPC应该都是与何羡有过交集的人。
季燃回忆了一下，问道：“那么艾琳是为什么死的？我记得她是学生会宣传部的？”
“你休息够了吗，够了的话，我带你去看。”祁执没有解释，而是将目光投向季燃。
少年点了点头：“我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累了，现在已经好了。”
他胸口也只是破了一点皮，没什么大碍。
祁执点头：“那跟我走。”
他们走出房门，一路朝着一楼大厅的公告栏走去。
公告栏的木板已经很久远了，透出一股即将腐朽的气息。
季燃看着那块公告栏，有些不解。
“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东西吗？”
【寻一投缘室友】
【交友，我扣XX】
【有人知道高三一班那个高个子短发女生的联系方式吗，想告诉她一句，我对她一见钟情】
祁执微笑一下，伸出手，微微一使力。
“嘎吱”陈旧的木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灰尘如同阳光下被拍打的被子一样，一股脑涌出。
木板被彻底翻了个面，露出了背面。
灯光倾泄，上面的纸张被翻转时发出簌簌声响。
季燃忍不住靠近，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解密校园女神何羡不为人知的故事。”
“放学路上，校园女神和陌生大叔。”
“你以为的富家千金实际上是……”
“校园女神背后究竟是……”
季燃顿时反应过来了什么。
“这款公告栏，归学生会宣传部所有。”祁执露出微带讽刺的笑，“也就是说，如果想制止，艾琳绝对不会容忍这些东西在这里贴着，经年累月。”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艾琳纵容的。
甚至，这些文章里，或许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她亲手所写。
流言蜚语，如同暗箭穿胸而过。
那些箭看不见出处，却准确地一次次命中何羡，看起来细小，却汇聚在一起，将何羡扎得千疮百孔。
所以，艾琳死时，被绳索高高挂起，绳索穿透她的四肢百骸，她在巨大、璀璨的宴会厅下示众。
人们在光明中，看着她被黑暗笼罩。
而那之后，舞蹈社的秦丽、她的男友纪铭星相继死去。
祁执翻过公告栏，指着一条新闻：“因校园女神何羡意外受伤，秦丽喜提舞蹈大赛第一名。”
新闻的内容写着，何羡因为舞蹈鞋的质量问题，被鞋头割伤脚趾。
新闻下，有人留言：扯淡，我看肯定是有人下黑手。
“你说，你要是秦丽，恨吗？”祁执玩味一笑。
何羡没有参加舞蹈比赛，秦丽得了第一，校园小报上，她的名字却还是在何羡之后，还被人说是对何羡下了黑手才得了第一。
季燃恍然大悟：“所以她才指使自己的男朋友害了何羡？”
害死何羡的纪铭星，得到了与何羡完全一样的死法。
极为惨烈的尸首分离。
之后的一切就更清楚了。
林吞下长笛而死，说明原本，交响乐团里长笛首席的位置，或许是何羡的。
不知道林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总之，成功地排挤走了何羡，得到了属于何羡的位置。
同理，文学社的吴泽月偷走了何羡的笔记本，用何羡的作文偷偷报名参赛，获得大奖。
因此，吴泽月死在了图书馆的火海里，至死还抱着那本不属于她的笔记本。
而季燃，夺走的自然是何羡的话剧女主位置。
或许，那是何羡所拥有的的最后的东西了。
她无比期待登上舞台，然而却死在了校园庆开始前。
最终，让季燃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属于她的角色。
“如果，每一盏灯，都代表了一个人。”祁执指着头顶道，“那么，死去一个人，熄灭一盏灯，这个华灯公馆，应该也会有一盏属于何羡的灯。”
一切都是反过来的。
随着何羡的复仇展开，头顶的灯熄灭，玩家随之死去，那么，当初何羡死去的时候，是否也有一盏灯曾经熄灭了呢？
季燃打量了一番四周：“现在的问题就是，灯呢？”
他有着极好的记忆力。
只要去过的地方，就能够完完整整地回忆起来。
“宴会厅没有。”季燃第一时间排查了灯最多的地方。
“二楼也没有，三楼走廊里没有，这些地方熄灭的灯都是我们来之后才熄灭的。”
“所有楼梯上的灯也都是完好的。”
祁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季燃，等少年一点点排查。
“不是音乐厅，我确定那里的灯都是亮着的。”
“也不是剧场，图书馆也没有，画室也不可能。”
季燃越发疑惑起来：“华灯公馆，还有什么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吗？”
这座公馆，一共也就主馆和东西两个别馆，所有活动设施都包含在内。
季燃的记忆里，他们应该已经走遍了所有地方才对。
想了半天，季燃终于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了，于是一脸探究地看向祁执：“祁哥，你说呢？”
“有。”祁执淡淡接话道。
季燃立刻凑过去，突然醒悟：“祁哥，你不会早就知道有哪里没有去过，就等着我来问你吧？”
“怎么了？”祁执一脸正气，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去三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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