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姿势在地上拉出一个诡谲的弧度，男人缠着的人仿佛化成厉鬼，下一秒就能把他开瓢。
他侧身呼出一口气喷在黄汉秋的耳廓，吹了声挑逗意味十足的口哨。
他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眼下这情况还要令人刺激，以往睡过的无数个男伴都没这么带劲儿，明明只是贴过来，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呼吸都变得炙热又颤抖。
黄汉秋盯着自己的影子，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
很好，就是这个时候……
把他拖到一边打一顿，谁能看见？
黄汉秋准备动手的那一瞬间，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
他愣神的这一两秒，有什么东西裹挟着劲风破空而来，“怦”一声砸在那不干好事的男的脸上。
听声音，像易拉罐又像玻璃瓶。
肩膀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黄汉秋不可思议地低头看。
是血。
他猛地一把推开那男的，震惊又心疼地把大衣一把拽下来，脸色青了紫紫了青。
他他他，他专门找人剪裁好的，各个细节各个布料做到极致的量身大衣，就这么被别人的鼻血糟蹋了。
血迹晕染开，黄汉秋嫌恶心，刚想破口大骂几句，又一阵破风声传来，黄汉秋下意识躲开，要是不闪开，来人能逮着他和那男的一起揍。
但躲开也没用，黄汉秋一个不小心撞在路灯上，后背麻了一片。
他抬头，手伸到后背，脸色很难看。
分神扫了两眼那地上的男的，黄汉秋眯了眯眼。
来人这一脚踹的，劲儿真足，再狠点儿都能直接把人踢飞了吧？
想瞧瞧来人是谁，黄汉秋抬头，猛地对上一张心心念念的脸。
成朝？
黄汉秋大脑里的一根弦咔嚓断掉，不知为何，有点后怕。
他是准备等那人靠近自己，然后给他来个狠的，最好让人疼到上医院检查，他可以承包医药费，偷偷打一顿也不错，总之要多歹毒有多歹毒要多阴险有多阴险，按他计划中的那样，马上就到了可以实施的时间了。
但偏巧被成朝看到了。
黄汉秋从成朝来时的路看了一眼，甚至看到了他停在路边的车。
他觉得完蛋。
他俩靠那么近，成朝别是误会他了，要是没有误会，刚才为什么带着他一起揍了？
而且以自己那说出去谁都不信，极其不常规又很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的脑回路，成朝会信吗？
黄汉秋扭头和成朝对视，成朝三两下收拾了那男的。
这人感受着来自对面身上滔天的怒火和有些疯狂骇人的气场，见状不妙，可能以为来捉奸的，再加上成朝手劲儿是说不出得狠，拳拳到肉，再多打几拳脸都能给他打歪，想都没想就赶紧站起身跑了。
黄汉秋看他怂得要死，冷哼一声。
突然回忆起黄汉秋那诡异又温柔的笑容，男人恐惧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俩，脑子里发出一声怒吼。
简直是两个神经病！
两个神经病持续对视中，黄汉秋见成朝从兜里掏出来一包卫生纸，感觉是随手装进去的。
他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狠狠剜了黄汉秋一眼，带着怒意的眼神只持续了几秒，黄汉秋就见这种眼神转化为了心疼。
又心疼又别扭又气愤。
黄汉秋一时失语。
成朝抬脚走过来，攥紧他的胳膊，带着他往自己车里走。
明明这段路不是那么长，但黄汉秋感觉自己花光了一辈子的勇气。
再怎么风流倜傥，这会儿话都蹦不出来一个字，黄汉秋心下思绪万转，想着待会儿怎么解释，就突然被人塞进车后座。
这场景……似曾相识。
黄汉秋靠坐在车窗旁，不住地喘息。
成朝走得有点太快了。
胳膊处的皮肉红了一大片，黄汉秋感觉自己跟要虚脱了一样。
成朝可不会让他虚脱。
车门被猛地关上，黄汉秋听那动静，一阵牙疼。
黑色的人影笼罩过来，黄汉秋偏浅的发色转化为了浓郁的黑，一双眼眸迷茫又散乱。
有人凑上来狠狠吻住了他，霸道凶猛，不让他换气，似乎想把他憋死在自己的车上。
成朝……
黄汉秋紧皱眉头，慌乱中抓紧了成朝的肩膀，猛地一推。
推不动，成朝劲儿这会儿大得可怕。
黄汉秋眸光落到他的下身，注意到他的反应，事故突然发生的混乱和慌张无错以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速度转变为战栗和刺激。
黄汉秋笑着逗弄成朝，亲吻分离的间隙有笑声从唇齿间传出。
搞不过黄汉秋……成朝不清醒地想。
天知道他远远看到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的靠近黄汉秋，头还贴着黄汉秋时他有多气，几天不见，再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场景，更气了。
成朝眼神潮湿晦暗，黑暗中紧盯着黄汉秋，见他还在笑，伸出手指恶劣地按上去，想把他嘴角扯裂。
黄汉秋任由他在自己脸上胡闹，眼睛眯成一条缝，眼里的东西汹涌地弥漫出来，将空气灼烧，染上**。
“你们那是在干什么？他在骚扰你？”成朝拒绝他的吻，居高临下地问。
黄汉秋躺下去，浑身轻松自在，舌尖若隐若无勾过成朝的指尖，眼神戏谑。
乱套了。
脑子里那些有点儿暴虐的想法冒出来，迎着成朝这样一张脸，黄汉秋说不出来一点。
挺吓人的不是吗。
“对，他骚扰我，我当时很害怕。”黄汉秋皱了皱鼻子。
成朝黑着脸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一个表情，眼尾带上了几分疏离。
黄汉秋深呼吸一口气，心里有点慌。
“成朝？”
黄汉秋叫他的名字。
成朝手往下滑：“你怕为什么不赶紧跑，你忘了你当初……”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全都哽在了喉咙里，酸涩，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黄汉秋诉说自己以往的经历的碎片，那些封存许久的往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成朝眼前，他只要想一想就心疼，当初他主动要个吻都怕惊吓住对方，一直愧疚了许久。
那个男的竟然敢直接凑过去？！
成朝手不老实，黄汉秋的脸色猛地一变，“什么？”
成朝笑了笑：“乖，不说了。闭嘴。”他低头，咬住黄汉秋的喉结，力道太大，黄汉秋闷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成朝。”黄汉秋用力推开成朝，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能摸到牙印。
他心情忽然很不错。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就更加确定我心里想的……更加笃定你在害怕什么，你在忧虑什么。”黄汉秋直视成朝，他的眼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但此时像一望无际的湖水，无限容纳这些让人看不明白但却心安的情绪。
只要有一点风就能泛起层层涟漪。
成朝毫不客气地搅乱了这一方天地的宁静，温柔又不容拒绝地用虎口掐住黄汉秋的下巴。
“成朝，我问你，如果我小的时候经历了不好的事情，那事情非常黑暗甚至说出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你会觉得我可怜吗？”
成朝一愣，想了很多，但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会觉得我可怜。”
黄汉秋看着他的眼睛说。
成朝避开他的视线，手上的力道松开。
黄汉秋亲自替他将力道加重，伸手搭在成朝的手腕上，带着他用力。
接下来的话，黄汉秋说的相当直白。
“我被同性恋害过，所以你认为经历过这些事的我是绝对不会爱上和我同姓别的人？”
成朝张嘴：“很大可能。”
黄汉秋手指抚上成朝的脸，没说话。
“如果当年我被性侵了呢？”黄汉秋突然说。
成朝脸色骤变，后被黄汉秋的话又堵了回去，“如果我当年被性侵了，你会觉得我长大以后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吗？”
成朝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一根刺掉了出来，当啷一声，脆响脆响。
他忽然愣住了。
他之前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被什么困惑住，而不能大大方方面对黄汉秋，他一直觉得心里扎了根刺，但就是找不出来一件具体的事情或者一个具体的原因把它给揪出来，销毁。
对应不了，怎么想都拔不出来那根刺，一直扎在心里，想黄汉秋一次痛一次，越急越没有办法。
可现在，那根刺竟然自己掉出来了，在听完黄汉秋刚才那番话后。
成朝抬头和黄汉秋对视。
黄汉秋的声音很轻：“当年被性侵了，以后就不能爱人了吗？就不能接受别人的爱了吗？被那样伤害过，以后就不能爱上同性恋了吗？它们必须要成为一辈子永远烙印在灵魂上的伤疤，而我到死都要被捆缚其中，被束缚一辈子吗？”
成朝心里越发清明，他喃喃道：“不是。”
“经历过那样不好的事，就必须一辈子人生全毁，就此堕落吗？”
成朝：“不是。”
“如果我被性侵了，我可以只把它当做一次非常非常糟糕且不愉快的性经历，性体验，以后我该好好干什么干什么，该爱什么人什么人，你觉得我这样正常吗。”
成朝点头。
“当然，不是处于那样的情况下，我说的这些也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曾经被那样的败类骚扰过，使过绊子，以致整个初中生涯灰暗地度过，性格由此翻天覆地，将下意识的讨好作为必修课，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变成了所有人眼里受人欢迎，人缘又好的存在。”
成朝突然觉得眼睛很酸。
“我被骚扰，那些已经成为了我在过去发生的非常不愉快的经历。我努力救自己，我不想沉溺于过去，我不想被那样的人渣困住脚步，我没有选择在那样昏暗无天的日子自杀，或者伤害自己。我其实很坚强地活着呢，不是吗？这坚强的日子和生活里，只不过正好出现了一个很让我喜欢的你。”
黄汉秋这次说这些，莫名其妙地脸发热，幸亏光线不好，不然他脸红的样子就要被人看光了。
一滴泪水滴到脸上，黄汉秋怔愣住，伸手抹掉，水渍在指尖，他看了许久。
“成朝……”黄汉秋低声问，声音悦耳好听。
成朝无奈地笑了笑，还有些自嘲。
“真是的……”
他松开黄汉秋的手，脱力靠在黄汉秋身旁。
他安静地看着黄汉秋，没有说话。
黄汉秋直起身子和他并排坐，两个人沉默许久后，才有人开口说话：“我和你说的这些，其实就算是我当年的心声。”
“我当年一挣扎，就要这么想，不然容易扭曲成一个阴险的变态。”
“感觉你在成为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所以我得讲出来让你听听，小别扭。”
黄汉秋自顾自给成朝起绰号，看起来还挺开心，这么一大堆话说出去，如释重负，太多年了，他竟然还真的找到了这样一个人，能让自己开口，宣泄出来，不再憋着藏着。郁结在心里的浊气缓缓被他呼出去。
“嗯，我是小别扭，我还很傻。”成朝不满意两人中间有条缝，拽住黄汉秋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这边拢。
黄汉秋有点困了，但成朝最后一句话驱散走了他微弱的困意。
“不傻你怎么能看重我。反正已经这样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带着你对象去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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