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山水

“我曾以为世界是嵌套的牢笼,后来发现钥匙就在自己手上。

我希望能打开所有的锁,我在努力。

山是山,水是水,山水交融处,边界就被模糊。

于是山成了岩的代表,岩成了洞穴的象征,洞穴之中,昏暗潮湿令人生颤。

于是水成了静的代表,静成了激流的伪装,伪装之下,狂乱幽冷奔涌而来。

山只是山,水只是水,也许它们不该交融,我是说:也许交融处的我不该让它们相交。

我应当离开名为‘幻想’的坚不可摧、无懈可击的龟壳,多去拥抱现实。

我想。”

——谭千觅

以一间老旧的房子为中心,方圆几百米寸草不生,土壤松泛干瘪,水分与生机一同流失。

如同有一层屏障存在,把希望与绝望分割开来,界限分明。青绿与土黄的对比也十分鲜明,贫瘠土地的边缘,几厘米之外,生机盎然到不似十二月,像是将邻居的生机掠夺。

十二月十五日上午十点零三,他们到达此处,将车子留在绿色的世界里。

谭千觅在第一辆车,她下车后车门还没合上,亲眼看到面前的情景后站在原地,时间在她身上静止了两秒,跳动的秒针再次降临时,她收回目光合上车门,缓步向前。

“哎……”言律见她贸然上前,话音刚出喉咙,又收了回去。

也许谭千觅对这里有一些了解。

谭千觅的确挺了解这里的,只是她原来不知道。

踏过遍布绿草的地面,拨开缠绕上前想要绞杀自己的植物,手指被刺破,一滴血液渗出被植物吸收,没等第二滴血液渗出,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看着显然不太对劲的植物,她想了想,把它往后推,塞进寻常草木之后。它的叶片蜷缩起来,似乎是因那滴血出现了异常,对谭千觅的动作并不抗拒。

继续前行,之后就没有植物再上前,踏过满目枯败的黄沙,落下粗重的锁具,她推开吱呀作响的门。

光线从她身边路过,闯入了昏黑的房间内。

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她说:“我爸说他们就是在这里得到流的。”

在她歇斯底里、神志不清的无数实验里,她曾听到谭建成提过。

那是很早,她的母亲刚走不久,那是她和谭建成都最痛苦的时候,谭建成想要挽回她的母亲,带她来了这里,不断做出尝试。

原来是这里啊。

莫余霏跟在她身后一步,余下的人里以言律和谢锦为首。

言律眼神有些复杂,问:“你要先进吗?”

“我先吧。”谭千觅道:“指不定里面有什么危险呢。”

说着她就转身走了进去,莫余霏抬脚跟上。

言律并不是想让她上前挡刀,闻声顿了顿,没有解释,缓步跟上。

一楼没什么不对,和寻常的居民楼没差,二楼则大不相同。

整个空间被改成了两个房间,一个较小,放了一张床和一堆机器,另一间是他们都最熟悉的模样,酷似实验的地方。

这里没有积灰,阳光照进来也看不见空中的尘埃。

谭千觅指向房间里最突兀的那张椅子,解释:“我妈最开始好像就是坐在那儿得到了流。应该是,他们没有说,你们可以回去再问问我爸。”

“他想复刻当时的景象,或者机会吧,那个地方就没动,之所以在这里弄实验室,也是这个原因。”

“至于这张小床……”她走上前,抬手在床面上摩挲,轻车熟路躺上,将自己的肢体和旁边各类连接、传输、束缚的仪器连上。

其他人默不作声,她道:“莫余霏,把那个总开关开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正常用,在我右手边,正对我的手肘那台机器,第三层第一排最后一个开关。”

莫余霏嗯了声,走过去捏了下她的肩膀,转身开启机器。

谭千觅侧头看她,视线中的人影有些模糊。

谭建成和莫余霏差不多高。

熟悉的启动声、熟悉的电流感、熟悉的头疼和腹部痉挛,一切都正常。

视线中出现了很多蓝色的光,很亮,亮到不真切,她问:“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才问完,蓝光消散,身上的束缚被莫余霏拆开,机器也被关了。

莫余霏扶起她,她低头才看见自己身上出现了不少血迹,疼痛后知后觉蔓延上来,她感觉身体像是被切开,像是骨头中长出了薄而锋利的刀刃,从内向外切开她的身体。

拉开衣服,细长的切口异常眼熟,莫余霏之前去拿主核,身上出现的也是这种伤口。

不过和莫余霏不同,她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出五分钟,身上就只剩下了血迹。

床上也有,不过这张床上本身就有陈年的血渍,估计也是她的。

言律上前查看她的伤口,看了一会儿道:“你先休息一会儿,让万成儒上去试试。”

她点头,“还能用,你们研究吧,这些机器我也不清楚怎么用。”

谢锦塞给她一块儿糖,让莫余霏带她下去,而后和舒嘉一同上前,她们似乎明白怎么用。

谭千觅把糖塞进口袋,从善如流下楼。

她看到了,刘润玥这两天用异能看到一个画面,是万成儒躺在床上的画面,旁边这些机器入镜了。谢锦看了刘润玥的记忆,将整个预言的图景复刻,她们当然会对此有研究。

舒嘉、谢锦带着万成儒在二楼的实验室,言律和林笙带着刘润玥和刘润年去了附近。

谭千觅站在楼梯上看着略显昏暗的一楼,转头问莫余霏,“我想去坐一会儿,那个房间朝阳,一起吗?”

莫余霏自然是同意。

下楼后,远处巡逻士兵的谈话声进入耳畔。

“哎你说她明明知道这个地方,干嘛不告诉我们,还让我们在那儿问半天。”

“那人家不乐意说你有什么办法,你没见那几个……多宝贝她啊。”

“嘁——矫情。”

原本只是小声的吐槽,距离也不近,但耐不住谭千觅听力不同寻常。

她之前还真不知道。她对于这个地方的认知只有一堆实验,只不过今天到了,据现场和谢锦她们已知的信息,推测出来一些东西而已。

不过这些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她也没什么感觉,一些笨蛋的片面认知还不足以让她有什么起伏。

可能表情之类的细微反应还是有点儿差,也可能只是目光的变化,莫余霏脑袋上弹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抖动着将远处的声响收入耳中。

谭千觅瞧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顿时失笑,“你要想听我告诉你嘛,这会儿变得这么迅速,我让你变你总磨蹭半天。”

莫余霏瞟她一眼,“你如果只要耳朵尾巴之类的,我会磨蹭吗?”

谭千觅摸摸鼻子,“哎别管他们说那些了,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儿。”莫余霏轻哼,看四周无人,矮身抱她起来,“但又不影响我想陪你。”

谭千觅吓了一跳,抱住她的脖子,笑了一声后心安理得接受座驾,指路控制方向。

话语很多时候都是无力的,至少于谭千觅而言是这样。

道理就那么些,事情就那么点儿,自己也能想到,又何须旁人的言语来左右呢?

不过她本来的确没什么感想,歇斯底里的过去现在已经触碰不到了。

本来是很平静的,只是看到窗外的阳光时,莫名其妙就被灼痛了双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只不过重温了一下“当年勇”而已,比起当时那些承受不住的记忆一瞬间奔涌而来,这的确不值一提。

可她就是很奇怪,暮夜深邃处的漆黑都不值一提,看到温暖的阳光后,悲伤却如同夜间的海浪一般,在无人处翻涌而起。

窗边有一对桌椅,她坐在一侧,莫余霏坐在对面,阳光悠悠然落到室内,拂过她们的身体。

“莫余霏。”她趴到桌上,下巴搭在胳膊上,抬头看莫余霏。

“嗯?”莫余霏单手撑着下巴,低头看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清澈透亮的眼睛。

谭千觅歪歪脑袋,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嗯——”她沉吟半晌,又慢吞吞念了一遍,“莫——余——霏。”

莫余霏轻笑,依然是应着,“嗯?”

“还挺好听的。”

“‘谭千觅’也很好听。”

谭千觅扬起眉梢,不置可否。

莫余霏突然弯腰低头凑近她,“但是……好听的是名字,沁人心脾的却不是几个字。”

谭千觅轻哼,碰碰她的额头。

过了不知道多久,思绪都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儿了,她莫名其妙来了句:“那当然。”

这倒是有够慢的,莫余霏也只是笑。

在这个阳光普照的悠闲时间里,虽然所处之地有些昏暗,但总归是惬意的。若哭丧颓败,也太过浪费了。

悲伤啊、悠闲啊、喜悦亦或愤懑,都终将融化在漫漫天光之中。

她只是在感受融化的过程,如此捉摸不透,如此令人着迷。

感受着感受着,没多久就进了梦乡。

莫余霏瞧见时愣了一下,没忍住笑。

等日高起,等人来去,她劝回来人,请退过盛的光,安静享受这说不出长短的片刻。

——发生于新历三年,十二月十五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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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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