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很忙,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她等人彻底走了才去喝水,试图冲淡嘴里的味道。
冰凉的液体进入喉管的瞬间,眼前忽然闪回了一些画面。
她想去捏那些走马灯般的图像,伸手即将碰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忽然化作飞烟。
颜色、线条、气味、触感、听觉,一瞬远去。
她眨眼,却不知道控制的是谁的眼睛,左右眼前也没有画面。
她记得她是有病的,那个病叫什么来着?嘶——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好像有一个人,她叫什么……她还是他?
自己好像不喜欢男生来着,应该是她。
为什么不喜欢男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哎?父亲还是母亲来着?她忘了是哪一方会打她,又是哪一方会骂她。
记忆好像也远去了。
什么都没有了,谁是谁,我是谁?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我还算什么呢?
她看着没有东西的世界,万籁俱静,百感褪色。
不对不对,好像经常会这样的,等一会儿就好了。
于是她又放下心来,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找了片地,盘腿坐下,等着世界到来的时刻。
不过这次等得有点儿久,她无聊着无聊着,忽然发现自己是可以凭空变出一些东西的。
一眨眼,眼前便多了一座木屋,地面铺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花田草野,远处还有河流。
她决定在这里安居。
与此同时,外界。
张文祺看着方才还满脸戾气的谭千觅,终于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睡过去,那张清秀的脸显出一些乖巧,与方才天差地别。
她平静道:“我们竟然都没发现她有分裂出新人格的倾向。”
谢锦的语气也很平静,“她是一个病人,我没有治好她。”
言律没开口,张文祺继续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这个人格看起来凶,但比起她的主人格,可控得多,甚至客观来讲,谭可也比谭千觅更可控一些。”
顿了顿,她问:“要给她起个名字吗?刚刚我有注意到她的自我认知是女性,年龄可能在十八岁左右。”
谢锦看起来依然很平静,她拒绝了,“我觉得先不要起名了。”
言律看着她,始终没有开口,当苦力似的默默把谭千觅送回去。
谭千觅再次睁眼时还愣了愣,她不就睡了一觉,然后眼前就换了一个世界?
再次被划分好的大脑缓慢开始运作,她摸了摸脑袋,眨眼,刚刚那个应该是内部世界吧?
她之前还纳闷为什么谭可会有一个世界,就藏在她的背部,现在她好像也有了,她的是在……右侧腹部,在那个枪伤留下的疤痕附近。
这个伤疤啊……啊……怎么弄的来着?
于是她忽然想:怎么多了这么多空白记忆,又分出了一个人格,把自己的大脑连同其上的记忆抢走了吗?
她终究还是她,只是记忆里少了一个人,相关的线索全部被抹除,或是强行拼凑出虚假的记忆来填充。她知道那里有空白,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是一个人?还是一件物?亦或者是自己的一段幻想?
嗯……或许她该去问问张文祺,想着她坐起身,忽然看到角落里有一个类似大箱子的装置。
门忽然被敲响,她挪开视线去开门,是有些气喘吁吁的谢锦。
“谭千觅,你来一下。”
她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刚分出一个人格啊,你是担心我知道什么吗?”
回头看那个大箱子,她问:“你好像很急切地想带我离开,因为这个箱子吗?看大小……里面是一个人啊,也就是说我因为这个人又分出了一个人格。”
她抱起手臂,一手摸着下巴,嫌弃:“好脆弱啊,那算了,我还是别想起来了。”
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也不愿再次去经历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事。
谢锦哑然,她平复好呼吸,心中堵塞。
谭千觅说完也反应过来,连忙道:“也没事,感觉分出去一个还挺好的吧,就是可能会给你们带来更多麻烦了。谭可的力量我比不过,那个人说不定没我强呢,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压着她/他就好啦。”
言律刚刚竟然没追上不走武路的谢锦,此时才姗姗来迟。
谭千觅看向她,显然对言律的记忆也很清晰,“言姐好~你们说是留着这个人好,还是不要再看见好呢,或者说刚刚那个人格对你们是好还是坏啊?”
言律也沉默了,她看向谢锦,谢锦的唇部在微微颤抖,也就是说这些都是谭千觅自己反应过来的,谢锦没有跟她讲。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来自一个刚满二十一的女生,以及一些庆幸。
如张文祺所言,这样的确是最好的,没了莫余霏,这人可控多了。
她提起一个笑,道:“刚那个小孩儿倒是还好,至于这个人嘛,你感觉呢,我是推荐不要再接触她。”
谭千觅本来就偏向这个选择,正准备说好,忽然又跑来一个人,是林皎。
林皎,她也记得。想着,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似乎只有那一个人不在了。
林皎刚刚听闻这事儿,见到她的一瞬就红了眼眶。
谭千觅略有些好笑地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哎呦,没事啊,你这怎么比我还伤心。”
林皎抽抽鼻子,看到房间里的维持装置,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谭千觅注意到她的变化,心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有点儿痒,有点儿胀。
可是,身体都替她做出了最佳选择,她有必要反抗吗?怎么想都是自找苦吃吧。
于是她让人把那个人搬出去了,一眼也没敢看。
她是个胆小鬼,她一直都知道。
流的正式版本已经研究出来了,谭千觅对这些不太懂,但是第二天,他们说要她跟着,去洞穴附近测试一下。
洞穴啊,她知道,她记得自己曾经进去过,发现了能获得死去的人的异能,只是因为她作为流的载体,无法使用异能,所以才会用不了。
至于为什么不能用,却能笃定这件事,她没去想,她的大脑就是这么告诉她的,而她又有很多没有逻辑,但自己笃信的事情,便更没有疑惑了。
总之,这件事很危险,她不认为自己需要告诉别人,不如让他们自己慢慢往前推进,世界自己会发展的,她不干涉就好。
于是她在新历三年,十月二十五号正午,到达了洞穴附近。
她上前,循着记忆中的方式,打开了洞穴,实际上谢锦他们也发现了打开洞穴的方法。
研究员操控着携带流的无人机器小车往里进,只差一毫米时,车身忽地翻转,而后飞向空中。
众人以为这是洞穴的效果,许多人咽了咽口水,期待接下来如何发展。
然而下一秒,那小车却忽地化作碎片,碎片四散,其中几个冲向谭千觅。
她身边的护卫立即开始阻拦,而那碎片竟然还会拐弯,且力道奇大无比,有护卫强行抵抗,血花迸到谭千觅身上,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言律立即下令让普通护卫退开,免得无用牺牲,专营防御的异能者开启护盾,竟然也没挡开那些碎片,甚至不足一秒便被破开。
一秒内谭千觅能躲开,她在实验室专门练这个的,但身后有一股气流牢牢桎梏着她,她分毫也动不了。
避无可避,那些碎片碰到她的身体,没有伤害她,甚至连根毫毛也没蹭断,只是固定着她的身体,而后将她卷走。
脚下似乎也隐隐有一些气流,这也是她没有剧烈反抗的原因。
这不是……沈盈月的异能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瞬,她到了另一个地方,看地形分明还是附近,但她却听不到丁点异能组的动静,这可不合理。
脑子刚转了一圈,脑袋忽然被重重敲了下。
下手的人是半点儿也不怜惜啊,她只觉得脑袋马上就要开花了。
“谭千觅,长本事了啊。”夏鱼的声音出现,“平常怎么教你的,一年两年天天在你耳朵边念叨,你是一点儿也不进脑子啊。”
她记得夏鱼,顿时翻出和夏鱼相处的状态,抱着脑袋嘶嘶抽气,回头看她,“夏鱼姐,你干嘛,好疼啊!”
沈盈月面无表情站在旁边,她眼睛弯弯,边抽气边去抱沈盈月,沈盈月被她的姿态逗笑。她没有声音,只是唇角提了提,顺带着又抬手替谭千觅揉揉脑袋。
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挺高的,但也不是特别高,一七二左右吧。
不过这人最惹眼的不是这个完美的身高,而是她的眼睛,谭千觅瞧见时愣了一下,而后才注意到她的五官其实也很精致,皮肤更是白得反光,简直如同造物主的亲生女儿。
可惜她不认识,她问夏鱼和沈盈月,“这个是你们的朋友吗?话说你们来干嘛,夏鱼姐你……”
话其实不用说,她也猜得七七八八了,说出来反而有些自欺欺人的无聊。
夏鱼应该说的是她选择随遇而安的事,倒不是胡乱猜的,只是临近的事情只有这个了吧。
那这个人……应该就是谢锦他们闭口不言的人了。
那个人笑得很好看,或者说是温和,她说:“我叫莫余霏。残余的余,雨雪霏霏的霏。”
谭千觅顿时对她的观感一万个好,竟然没催自己,还这么……
想法没溜一圈,她忽然感觉右手手心传来一股拉扯感,随即脑袋有些晕眩。
她正懵着,那个叫莫余霏的人忽然接住了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要跌倒了。
下一秒意识有点模糊,像是被人拽下水面,而后溺亡。
意识回归,入眼的略暗色调的房间,但是房间饰有晶蓝色的灯,装扮这个房间的人应该很有格调、审美。
她坐起来,发现沈盈月在旁边坐着看书,见她醒来,垂头在手环上按了几下,而后递给她一张纸,上面有字。
——我和夏鱼的想法一致。
沈盈月没有给她笔,她没得写,也不是很想用讲话的方式和她交流,她却像是正正打得这个打算,将纸翻了个面,露出另一行字——我出去一下,有些事情要处理。
随机,敲门声响起,外面那个人进来的同时,她离开房间。
——发生于新历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五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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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如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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