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伶第三次来九重殿,是被白奴才从头绑到尾带进来的。
看着地上被裹成蚕蛹的萧伶,白奴才侧头跟身旁的侍者吩咐:
“看紧点,不能让她跑了。”
“我能理解你怕我逃跑,但你把我捆成个木乃伊干什么?一殿牛鬼蛇神还能看不住我一个凡人?”
萧伶被摁在地上努力想抬起头来,却每次都抬了个空,样子滑稽极了。
白奴才冷哼一声:
“我还不知道你?稍微一个不注意你就要耍花招。”
“……既然不能去玉京阁,你起码得让我去看看魏玄之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又憋着坏坑我。”
她在地上费力的挪动身体,一拱一拱往不知道哪个方向挪去,像条坚强的泥鳅。
“…”
白奴才看她这副倒霉样就头疼,大手一挥让几个护卫将她架走了。
魏玄之安静的仰躺在一口琉璃棺中,面色白的吓人,黑奴才安静的守在一旁,静默无声看着萧伶。
空气中划过她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良久,才颤抖着出声:
“他……死了?”
“没死。”黑奴才道:
“主君体内的尸狗魄极为不稳定,又在丧仪上强行释放威压。”
顿了顿,他看了萧伶一眼,眼中晦暗不明:
“还有,他被人下了毒。”
“毒?!”萧伶被他的眼神一触,不知为何,像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
“谁下的毒?”
黑奴才目光移开:
“对啊,谁下的毒。”
他语气中,有种微妙的恶意,萧伶不明所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旁的白奴才看不下去了,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来:
“这是城主大人一直带在身上的,能吸收毒气。”
说着,他将玉牌靠近萧伶的脸。
眼见玉牌逐渐发黑,萧伶的脸“唰”的白了:
“我……不对啊,那我怎么没事。”
“这种毒叫牵丝引,是仙门中人抽灵根时用的,用于剥离魂魄灵根,对平常人没有影响,但城主的尸狗魄刚刚回到身体,甚至还没有融入……”
黑奴才声音狠戾:
“我应该早点察觉的。”
“我没有下毒!”萧伶着急的解释道,脑海中努力回忆着自己是在哪里接触到的牵丝引。
“你当然没有。”黑奴才扫了她一眼:
“城主若是有什么事,对你毫无好处。”
是有人通过她给魏玄之下毒,是谁?
萧伶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憋的脸通红才反应过来:
“那他现在是怎么了?”
“尸狗魄还在他身体里,只是融入不了。”黑奴才摆摆手:
“他会醒的,你只要乖乖待在这里就行了。”
她不再做声了,任凭护卫将她带走,离开前,萧伶垂下头轻声请求:
“……玉京阁没了就没了,里面的人不能有事。”
黑奴才沉默着点点头,挥手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白奴才让人彻查了萧伶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问题。
“那就是熏香,或者香囊之类的东西。”他皱眉。
“熏香?”萧伶冷不丁想起凌霄阁那无处不在的幽香,还有景芸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她打了个冷战,是景芸吗?她为什么要害魏玄之?
九重殿虽然比凌霄阁要瑰丽宏广,但萧伶住的浑身难受,每天只能和应怜打牌下棋,盼着白奴才来给她带来一点外面的消息来。
从他嘴里,萧伶得知,就在她被强行抓到九重殿的前一天,玉京阁中无端端死了好多人,都是体内毒发,爆体而亡,死状惨烈又骇人。
因为死者中不乏各宗弟子,衙门得知此事后特意上表了各个宗门,上午死的人,下午就来了人要强拆这玉京阁,并将里面的小厮并掌柜全部收押。
小翠一开始拼死反抗,拦着不让他们进,是白奴才亲自带人前来抓人,这才保住了她一条命,将人收押进天牢中,十日后于玉京阁门前处斩。
萧伶去看了魏玄之几次,他情况丝毫不见好,心下不禁焦急不已。
并不是为他担忧,而是就算魏玄之醒了,恐怕也不会保下小翠的命,萧伶愁的要死,可这个时候,她就是逃出去也是添乱,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红袖招近日也是不得一天安生,接连几日都有恩客死于榻上,七窍流血,死的吓人,甚至闹出了好几出仙门弟子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丑闻。
衙门要强行关了红袖招,景澜坚决不肯,说是怕应怜回来的时候无处可去,哭闹着求景长老动用权利保下红袖招,景长老不肯,她就持剑守在红袖招门前,见到官府来人就砍。
“萧阁主,你走神了。”
应怜笑眯眯端坐在萧伶对面,不疾不徐落下一颗白子。
萧伶从窗外收回视线,眉头还是蹙着:
“你和景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为了你这么不要命?”
“你错了。”
应怜摇了摇头:
“她不要的,是她长姐的命。”
“什么?”萧伶嗅到八卦的味道,瞬间起了精神:
“我怎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阁主不知道的事多了。”应怜轻笑道:
“这禁令是玄罡宗宗主亲手盖章,交到景大师姐手里,她如此闹,岂不是把她们整族的脑袋架在火上烤?”
“啊~”萧伶眉尾一挑:
“那你和景澜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阁主,奴家乏了。”应怜落下一子,朝她微微欠身。
“啧。”两人每每聊到这事,应怜就借口回避,萧伶又没得逞,撂下一句:
“不跟你玩了。”
她狠狠瞪了应怜一眼,转身就走。
白奴才早早等在廊下,见她出来,上前一步凑近她,幸灾乐祸道:
“景澜提剑要往她姐的丹田砍,被元袂一剑断了经脉。”
“哈?”萧伶眼都瞪大了:
“那宗主要是知道是你干的,还能跟咱们完?”
“什么玩干的?”
白奴才疑惑道
“那些伪装成马上风的死人,不是你干的吗?”萧伶眨眨眼。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怎么可能用这么多条人命去对付一青楼啊!”
白奴才一张森白的脸都被萧伶气的发青:
“再说了,他那个宝贝女儿为了个男人成天寻死觅活,手下就那么两个亲传弟子,一个在你全洲长老面前丢尽脸面,一个和她妹妹斗的你死我活,他哪有心思找别人的事啊,关起门来就是打不完的仗。”
“不是你?”
萧伶大脑一下子宕机了,她看向白奴才的眼神从狐疑变得有些迷茫,然后是自我怀疑。
不过比起这个,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翠明日该斩首了,魏玄之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得去救人。
找借口甩开白奴才,萧伶给自己画了个爹娘不认的翠花妆摸到九重台边缘,悄悄唤出自己早就收买的神鸟,翻身坐上,拍拍鸟头,轻声道:
“走。”
神鸟鸾羽微舒,扑棱几下翅膀,正要长啸一声,被萧伶猛的握住了嘴筒子:
“别叫别叫,好祖宗。”
它扭头看向萧伶,一人一鸟对视片刻,神鸟轻轻点头,翅膀煽动冲下了九重殿。
她寻着记忆来到了玉京阁门前,不过十日不到,原先繁华瑰丽,高耸入云的楼阁已经变成一堆荒石废木,一层灰尘薄薄覆在上面,生了些许杂草。
连同她从前收藏的宝物摆件,玉石珠翠,估计都尽数被偷抢而去。
虽然她早料到有次景象,但亲眼看见苦心自己经营良久的庞然大物一朝化为灰烬,人去楼空。还是呆愣在原地张不了口。
等她反应,来时,眼泪已经流了一脸,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或许,她不该插手这些闲事的,只要不偷抢到她身上,她何苦呢。
“萧阁主,是萧阁主吗?”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牵着她的,是一个老妪:
“伶丫头,在这等你好些天了,没事吧。”
她搁下手里的菜蔬,一把将萧伶拉进巷子,见她脸上的丑妆吓了一跳。
整个洲都知道萧伶已经死了,可不乏这些百姓还是叫她“萧阁主”,“伶丫头”,像是个大家一起守住的秘密。
“陈婆婆,你知道玉京阁中人都被关押在哪个洲狱吗。”她胡乱抹了把眼泪,紧紧握住陈婆婆的手。
陈婆婆冲她摇摇头,伸手指向天上:
“伶丫头,你要小心,翠丫头根本不在洲狱中,在是被押到了宗门里啊。”
“什么?”萧伶如遭雷击,浑身血液僵住,连呼吸都住了:
“不是白奴…白大人亲自押送吗,怎么会到宗门里呢?”
“我儿在衙门当差,人送进去第三天就被玄罡宗来人接走了,就接走了翠丫头一个。”
萧伶倒抽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多谢,我先告辞了。”
忽的,她手里被塞进一个热乎乎的纸袋,陈婆婆拾起地上的菜篮:
“这是阿婆刚买的糖糕,这几天没吃好饭吧,人都瘦了。”
“萧姐姐再见!”女孩被陈婆婆牵着匆匆离开,还不忘回头朝萧伶挥了挥手。
手心不断传来的暖意让萧伶有些恍惚,她低头看着手上热乎乎的糖糕,眼眶又是一红。
她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大口嚼着,几天没吃热食了,猛的咽下一块热糕,五脏六腑都是暖的。
“你看,还是值的吧。”
她跨坐上鸟背,直向玄罡宗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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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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